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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调水仙子次韵（第1页）

张可久

蝇头《老子》五千言①，鹤背扬州十万钱②。白云两袖吟魂健，赋庄生《秋水》篇③。布袍宽④风月无边。名不上琼林殿⑤，梦不到金谷园⑥，海上神仙。

【注释】

①《老子》五千言：《老子》即《道德经》，战国老聃著，五千余字，宣扬清静无为，为后世道家尊奉的经典。

②“鹤背”句：《殷芸小说》载一群人各言其志，有的愿做扬州刺史，有的愿多拥钱财，有的愿骑鹤升仙。最后一人统而兼之，想“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

③庄生：庄周，战国时楚国的大哲学家。《秋水》篇：《庄子》篇名，述是非合一、恬淡无争的至理。

④布袍宽：指道家穿着的宽大道袍。

⑤琼林殿：在北宋汴京（今河南开封）禁城内，为皇帝赐宴新科进士的场所。

⑥金谷园：西晋富豪、荆州刺史石崇的私人园苑，在洛阳西北金谷涧边。

【译文】

我把小字书写的老子《道德经》烂熟于胸，倾心皈向。“腰缠十万钱，骑鹤上扬州”，人间的愿望都如愿以偿。两袖拂着白云，吟兴豪壮，赋写出庄子《秋水》那样的不朽篇章。这宽大的青布道袍啊，把无穷的光景包藏。我不求中进士题名金榜，也不做享受富贵荣华的梦想，只愿做逍遥自在的神仙，遨游于东海之上。

【赏析】

作者有《朱履曲·游仙》：“题姓字《列仙后传》，寄情怀《秋水》全篇。玲珑花月小壶天。煮黄金还酒债，种白玉结仙缘，袖青蛇醉阆苑。”可见他对道家生活的向往。本篇则是更为淋漓尽致的发露。

起首两句的对仗就出手不凡。在动物门、身体门、专名、数字都一丝不移的工整前提下，作者尽量拉大了两句意象的距离，满足了“正对为劣，反对为优”的对仗标准。前句不明言自己细读老子《道德经》，而以“《老子》五千言”的蝇头小楷代表了这一意境。这种借描叙受作用的客体来反映作用者主体的借意手法，是中国诗歌特有的一种表现手段，如李商隐的“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风雨》）就是一例（《宝剑篇》为唐郭元振借抒壮怀的诗作，本身并不含凄凉之意）。以下“鹤背”句则将“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的故事集中于一句之中，而主旨则在于“鹤背”，表现出成仙得道所拥有的极度快意。两句都作奇兀的盘空硬语，显示了诗人倜傥不群的豪迈情兴。

“白云两袖”是翱翔高处的夸语，却同时也是在运用一段道家的典故。南朝齐的道人陶弘景，隐居句曲山，与白云为侣，曾作诗回答齐武帝问讯：“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寄君。”而笔记载他在山中娱乐宾客，能振袖放出云气（见《古今怪异集成·云》）。结合这一典故，全句便带上了在肉体和精神上都离尘出世的高士韵味。“吟魂健”，所吟咏赋出的是像庄子《秋水篇》那样的至理道言；身着道家的宽大布袍，胸中包罗了天地万象。这接下来的三句，完满地绘现了得道高士的风神。道家追求精神绝对自由的宗旨与文人希冀获得个性解放的心理颇易合拍，像大诗人李白就曾加入道籍，所以作者在曲中的虔心皈依，是毫不奇怪的。

末三句则点明了全曲的题旨。“名不上琼林殿”是藐视功名，“梦不到金谷园”是鄙弃富贵。“海上神仙”则是这两句的诠释，也是对全曲的总结。然而唯因有了“琼林殿”、“金谷园”这些人事因素的陪衬，作者所塑造的“海上神仙”，便更多了避世抗俗的积极意味，而与纯粹宗教意义上的求道成仙有了截然的区别。全曲给人以豪放的印象，而无夸诞的嫌疑，其原因也正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