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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给小雨写一封信（第2页）

然而当有文字浮现于白纸左上方，却是，“致小雨吾妻”。

【致小雨吾妻：

八月时，桂花盛开了，它们却在十月凋谢，将纤细的黄色花瓣铺散于大地，又将浓郁的香气弥漫在人间。

雨，我以为我只是那些零乱的桂花中最不起眼的一朵，我从自然中来，又到自然中去，唯有被花朵与青草的颜色覆盖了的尘泥，才是我这可卑的生命永久而安谧的停泊。

带着这样无知的信仰，我欺骗了你，我将我们两人梦想能共同踏上的茶马古道，变成了我单独一人的终极驿站。

在你去意大利出差的第二天，我确实也离开了家，离开了上海，但我并没有去西双版纳，发给你的那些色彩艳丽的照片，不过是在网上下载的。

我知道我不该骗你，也不知道你是否会原谅我。我想通过写这封信告诉你的是，我并不后悔开始了这趟旅行，但假如我说仍然期盼着有那么一天，和你再来这蜀中之路行走一次，你还会责怪我、怨恨我吗？

现实中的茶马古道，原始、古朴，洁白与苍绿是它永恒的基调，它的脊梁与四肢，并没有覆盖上类似西南热带雨林里那种怡人的色彩。

是啊，在这个地方，我不可能见到开屏的孔雀，不可能见到缤纷绚丽的蝴蝶泉，也不可能见到身段优美的傣族姑娘穿着好看的筒裙翩然跳孔雀舞。

可我见到了西康大桥出口处，专门为背夫铸造的群雕铜像，也见到了折多山上嶙峋的岩石被雪染白时，世界仿佛就变成了一张单薄的白纸。

你别误会，这里的山山水水虽然没有西双版纳的浓墨重彩，烟青色的朦胧感却是那样引人入胜，总让我觉得踏入进去，我这个活生生的人便只剩下了粗略的轮廓，在气势磅礴的大山中，我比小草更不起眼。

我是一个失败者，在你眼里肯定也是。来到这里之前，八年的失败对我而言就是移不开的高山，我向那座高山认输，并退缩去一个不被人关注的角落，意图让残存的意志在角落里慢慢消亡。

然而等走进了川西的崇山峻岭我才意识到，连我这个人也不过是一粒渺小的尘埃，我经历过的失败又算什么？或许它连尘埃也算不上，更休想妄以山来做比喻。

我放大了自己的痛苦，并因为这错误的做法，将痛苦扩散给了一生中最爱的人。

雨，我错了，错得太远了，我不知该如何请求你的谅解，就只恳请你再相信我一次，我一定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纠正这幼稚可笑的错误，像苍茫大山中的树木那样，纵然自然条件恶劣，雨雪风霜不断，也依然挺直腰杆站立，不折腰倒下。

所以等我和我新认识的好朋友，葛尔扎洛桑一起走出折多山以后，也不打算就此回上海。

我将接受洛桑的邀请，去他的家乡——墨尔多神山脚下的葛尔扎村看看，为新的作品积累素材。

当然，我还必须为我犯下的另一个错误做出补偿，无论如何，我都是不能让洛桑失去他的新车的。

大概你读到这儿会莫名其妙，弄不清我到底在说什么。可这件事说起来实在太长，我没法逐字逐字用笔墨表述出来，不如就等再与你重逢时详细告知吧。

雨，我是多么的思念你啊，你在异国他乡还好吗？

我没有你的地址，并且直到此刻也仍然困在雪山深处，所以就只好把这封信留着，或许终将等来那么一天，你会读到。

爱你的杰。】

写完最后一个字，我忽然觉得像是被谁盯住了，抬头一看，洛桑竟不知何时醒来，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