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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绣衣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叶孤鸾,道:“你可不要吓我,好端端的一个人,干嘛把自己说成是孤魂?”
“人?”叶孤鸾嘴角动了动,“我哪里还像个人?”
何绣衣伸手去他额头上摸了一下,道:“不热呀,怎么说起胡话来了。还有啊,你说谁没能要了你的命,难道这世上还有人能杀得了你?”
叶孤鸾沉默半晌,道:“是有一个。”
“谁?”何绣衣问道。
叶孤鸾摇了摇头,道:“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何绣衣咬牙切齿盯着他,道:“你这个人呐,把人家胃口吊起来,又不说了,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让你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了,哼。”
叶孤鸾道:“如果你还想让那孩子跟我学剑,我劝你最好还是放弃吧,我是不会教她的。”
何绣衣道:“我们三个把你像大爷一样伺候着,就是想让你教朵儿个一招半式,好为戚大哥报仇,你倒好,把人救下来,又不肯教她剑法,难道就这样让她眼睁睁看着杀父仇人逍遥法外?”
叶孤鸾道:“别说是一招半式,就是把我的剑法全学了去,也未必报得了仇,只会白白搭上性命而已。”
何绣衣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难道你想让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这样苟且一辈子吗?她可是眼睁睁看着戚大哥死在她面前的,她怎么可能忘得了?”
叶孤鸾道:“她还是个孩子,难道你就忍心让她背负着仇恨过一辈子?”
何绣衣转开头,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一定会跟他一样。你呢?孤身杀入四海盟又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侠义之心泛滥,想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吧?我看你可不像是那样的人。”
叶孤鸾握剑的手忽然紧了一分。
何绣衣苦笑道:“到底是我们三个没本事,不能替戚大哥报仇,本想盼着朵儿能拜个好师傅,学一身武艺,也给我们长长脸,可人家却不肯教她。可怜的孩子,年纪轻轻就没了娘亲,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爹爹死在眼前,满庄人又被屠了个干净,如今也变成一个小孤魂了。”
叶孤鸾道:“她还有你们三个,算不上是孤魂。”
何绣衣道:“我们三个算什么,跟她非亲非故,只因我们跟戚大哥走得近,她才肯叫我一声姑姑,到底不是她的亲人。”
叶孤鸾呼了口气,道:“落梅山庄的事的确是四海盟所为,但内里却有一个蜃楼的人在场,虽然他没有直接参与杀戮,只在场内冷眼旁观,但当我救朵儿时,他却对我出手了,也许他的存在只是为了确保那一次屠戮能够顺利完成,这么说来,有两点可以肯定:一,四海盟的确隶属于蜃楼,当年的四海盟盟主沈苍龙也是蜃楼的一员二,戚佑堂的死跟蜃楼有关。”
何绣衣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叶孤鸾道:“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朵儿的复仇对象其实是蜃楼。你让一个连剑都挥不动的孩子,跟这样一个神秘而又强大的组织对立,你觉得她有几成胜算?”
何绣衣道:“如今整个江湖的人都视蜃楼为仇敌,只要大家联手,别说是一个蜃楼,就是十个,也断不是我们对手。朵儿既然要报仇,总要学一身好本事,至少能在与蜃楼的对抗过程中,贡献一份力量,同时还能保全自己的性命,这样也就够了。”
叶孤鸾道:“若真如你所言,十年前的那些惨事就不会发生了。当今天下,大小势力多如繁星,若真能集聚起来,别说是蜃楼,便是整个天下,都可在朝夕间更易,可谁又能统领天下群雄,共抗蜃楼呢?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哪方势力敢站出来公然与蜃楼作对。”
何绣衣叫道:“谁说没有?前不久刚刚举行的江南七道盟会你忘了?那不就是集结江南各方势力向蜃楼宣战了吗?”
叶孤鸾道:“可结果如何?”
何绣衣无言以对。
叶孤鸾道:“以我对蜃楼的了解,他们一定不会让江南七道盟会如期举行,就算大会如期召开,也一定不会有好的结果,正如我所预料,江南七道盟第一任盟主贾隐,只在盟主的位子上坐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溘然长逝,依我看,这盟主的位子,以后怕是没人再敢抢了。”
何绣衣转头看着他,道:“人人都叫你叶大侠,可你却一直在抬高蜃楼,这还是那个孤身杀入四海盟,连斩三位盟主的破天寒剑吗?”
叶孤鸾道:“并非是我有意抬高蜃楼,我说的这些都是事实。蜃楼存在已久,四海盟只不过是他们摆在前面的一个挡箭牌。沈苍龙死了,他们可以再换一个人来做四海盟的新盟主,只要蜃楼还在,四海盟就会一直存在。要对付这样是一股势力,可实在不容易。”
何绣衣道:“如果蜃楼这般难以对付,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叫他们继续为祸江湖吧?”
叶孤鸾沉默半晌,抬头望了望天空,道:“雨停了。”
何绣衣放眼望去,只见断肠崖上空挂着一道七彩虹,她飞跑了出去,拉弓搭箭,瞄准彩虹,一箭射了出去。
那支羽箭在断肠崖上空画了个弧线,掉到崖下去了。
叶孤鸾见她拿箭射彩虹,不解其意,道:“你在干什么?”
何绣衣收了弓,背着手笑眯眯地走了回来,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爹曾跟我说过,只要我日日刻苦练习射箭,长大了就能一箭将彩虹射下来,看来我还没长大呀。”
叶孤鸾摇了摇头,道:“你的确还没长大。”转身堆坟去了。
何绣衣叫道:“叶孤鸾,你什么意思?我知道彩虹是射不中的,我只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觉得好玩,射上一箭而已,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当我是傻子吗?喂,你给我说清楚先!”
叶孤鸾自顾自在那里堆坟,任何绣衣怎样叫嚷,他都不理。
何绣衣觉得无趣,便找了块石头坐下,开始数落叶孤鸾的不好,一处不好,便摘一根草叶握着,只一会工夫,手里已握满了一大把草叶。
叶孤鸾堆好坟,削了块木牌插在坟前,上书“爱侄天行墓”五个字,然后走到断肠崖边,将那两坛酒抛了下去。
叶孤鸾眼见酒坛坠落不见,泪眼纵横,大喊道:“天行,叔叔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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