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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号依旧在响。
第三乐章大段的场外独奏,让人回望起神秘的俄耳托斯雨林森林,深沉的乡愁色彩在杯盘狼藉的教堂内回荡。
持号的伈佊依旧一言不发,话语其实能直接在他人内心中响起,但也许是为了音乐演绎在神秘学意义上的流畅性,也许是没什么赘余回答的必要了。
“嗡—嗡—嗡—嗡!
——”
一段明亮又高昂的进行,缠绕礼台上“绯红儿小姐”的花瓣与纸条骤然收紧。
“噗嗤!”就像浸透鲜血的豆腐脑在掌心握碎,然后支离破碎的残余浆液从指尖溢出。
但转眼间,赤红教堂的亮度又昏暗了几分,拱顶墙壁上涌现出了无数笔猩红浆液的刷痕,然后,淅淅沥沥下起了带着甜腥味的血雨。
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柔笑声和嗓音从教堂四面八方响起:
“梦里有什么好打的?……还有一小会,休息休息。”
很显然,这位半个执序者实力的教主并非圣者对手,但是她现在最需要做的,只是恭候“红池”的降临回归而已。
她怀着一位见证之主的旨意行走于此处,而南国,没有。
伈佊并未理会,他持着邮号,吹奏之时脚步于教堂各处辗转腾挪。
号口不断闪出强光,就像装有桃红色灯列的闪光灯,被它照耀的墙体、装潢或物件之上,似乎有什么“卷轴”之类的东西脱落了下来。
它们质地透明、闪闪发亮,里面起初是物件本身的模样一隅,但在空中漂浮蜷曲数次后,变幻成了不同的场景,有人、有景、有建筑、有花朵、还有画作、文字和乐谱……
老人不断地吹奏,他身上的枝条开始泛黄,花朵鲜艳的色泽似乎开始暗澹了下来。
“历史投影化?”温柔女声中带着一丝讶异和嘲讽,“哈……这老家伙不是自寻死路么,还是本来能活、这下毫无意义的那种……”
人类永远无法完全铭记一件或一类事物——这里所指的事物是“有形之物”,文字诗歌、音乐美术、舞蹈凋塑等蕴含抽象知识信息的“无形之物”不在此列。
你无法铭记一颗苹果,你能记住的不过是橙红的果皮、圆球的形态、酸甜的味道、清爽的汁水、酥脆或软糯的口感……
你无法铭记一位故人,你能记住的不过是她的身材外形、她的常着衣装、她的发型气味、她的音容笑貌,以及她所留下的文字与作品、或彼此间共同经历过的一件件琐碎又具体的事。
一场梦境也是,醒后能记住的只有光影、气味、情绪、关键情节的片段,或一小段知识——附属的无形之物。
以上这些都不再是其本身,而只是某一方面的“历史投影”,听起来有些悲观,但遗憾的是事实如此——对于已逝之物,能卷入移涌中漂流的只有这些,人们能循着缅怀和铭记的只有这些。
伈佊或吕克特大师正是想在南国彻底消失之际,将它的“历史投影”保全起来,这样,它至少不会完全绝望如死灰,至少不会在移涌中漂得更远。
但实际上这也做不到。
一位无知者,可以深刻铭记数件视如珍宝的旧物、三两刻骨铭心的故人。
一位有知者或邃晓者,可以铭记住一条河流、一座古堡、一片村镇或更多复杂的秘史。
而执序者,虽然拥有更为强大的“秘史”无形之力,也不可能把整个南国都给化为历史投影铭记下来,这个概念的深度广度都太大太大了,伈佊的“尽量转化”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做完这一切后,老人眼神中露出决然之色,“吸了一半的雪茄”被他抛飞于空中,足足分裂为上百根一模一样的残影,然后,剧烈地燃烧出桃红色的光芒。
四面八方再度笑出温柔的声音,语气仿佛遗憾又叹惋:
“哎呀,本来圣者大人是个多合适的祀奉‘红池’的副手呀”
本来,不依赖醒时世界生存的执序者,在南国梦境消散后还能保住一条命。
“秘史”无形之力一耗光,那就真是全无生存的可能了。
南国“历史投影”的卷轴开始自我翻卷又包合,成为了大大小小透明又圣洁的气泡。
而老人身上的枝条开始枯萎,鲜花一朵又一朵地凋谢了下来。
台下,宴主们在摄食与被摄食的进程中,越来越往中间聚拢,满是血污的惨白肢体与肢体堆砌在一起,乍一看已经分不出哪些是人类、哪些是“原生先知”,只有几大座脓液横流的肉山在纠缠蠕动。
具有不安因素的主题在后半段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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