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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影子在他眼前一闪而过,清晰得已经到了他嘴边,可他仍一言不发。
所有的妓女排着队在房中供他挑选,她们赤身裸体,只披一件薄纱。他只留下了一个,深棕的长发,浅色的眼瞳,轻纱下的身体看上去柔软且无害。
每一条街上都能找到一个像她的女人,或许妓院也是。
他是为摆脱那影子而来,却仍寻到了一个相似的幻影。
其他人都退出门去,只留下他们两人。女人挤出一个谄笑,期期艾艾地走上前来,他竟在这幅神情里寻到一缕肖似。
孱弱,无力,努力地讨好眼前的生活。
女人慢慢地走近他,在他面前跪下。
客人身量很高,要走到近前才能发现。他坐在椅子里,影子将她遮盖。
她试探着将双手搭上客人的膝盖,仰头时她看见男人的眼睛,红色的眼瞳在兜帽围成的阴影中,漂亮又冰冷得像橱窗里的红宝石。
——她只见过,而从未摸过的石头。
她不由得畏缩,想从那目光下逃开,但她还是挂着笑。
在这将人像货物一下从下至上标号价格的地方,她不是高等货色,她是这里的下等妓女。她的价钱比其他人便宜,她的客人全是来消遣一次的急色之徒。她不知道怎么讨好这样的客人,但她不敢不讨好。她只好摆出这最卑微,最顺从的姿态来。
妓女讨好地睁大双眼,希欧多尔自她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一团丑陋又昏暗不清的影子。
这里的每一寸都饱浸糜烂的气味,烛火里燃着令人懈怠、昏沉与情欲高涨的香薰,经年累月,气味沁进墙壁与地板,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发酵成更加腐臭浑浊的味道。
女人的眼中存有恐惧。
这里的空气污浊不堪,但这里的妓女是干净的。比枢机院里披着紫袍红袍的主教干净,比道貌岸然的神官与骑士干净,比踩在穷人背上的贵族干净,比这里来访的每一个顾客干净。
他是这个房间里最肮脏的人。
希欧多尔在女人的眼中看见他的龌龊与无可救药。他抬手按住额头,闭上眼睛说:“请出去吧。”
女人更为畏惧。
“我会告诉她们,你做得很好。”他说,“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着。”
棕发的妓女慢慢走出去,关上门,于是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地方藏在深处,不设窗户,一盏昏黄的烛火照亮室内。希欧多尔坐在椅中,在腐臭堆积的淤泥深处想起艾西。
刚才的女人有和她一样的长发,在抬起脸时便再也不像。
即使像又如何?
她们本是完全不同的。
他身上流着亚莱芒家族的血,流着他父母的血,他曾假装自己是个骑士,他跪在神明的面前发誓,他要成为涤荡邪魔的剑,他要捍卫正义的道。实际上他同他们一般的自私卑劣。
在这地方,想到艾西的脸便是一种玷污。
但阴茎在衣袍下可耻地发硬。房间里浮动着催情的迷香,他没有抵抗,那香气叫他胸口滚烫,从心脏灼痛到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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