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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省吾给周子义送完人头后,‘功成身退’。
列于周子义后的展书官上前跪掩四书,再退至东首的铜鹤下。
这时该林延潮进讲了。
另一旁曾省吾,王篆对视了一眼,徐徐点头,曾省吾,王篆以下十余名经筵官,在殿上微微挪了挪脚,屈了屈手,摩拳擦掌准备厮杀。
列于西班的林延潮来到讲案前进讲。
林延潮讲得尚书与通鉴,分别应和经史。
殿上大臣也是第一次听这位二十岁的年轻人讲述经。一般要博学通经的大儒,非四五十岁不能,而林延潮不过二十岁出头讲经,令他们不由想起二十六岁就能贯通五经的许慎。
无论是尚书,通鉴,林延潮都讲得很谨慎,称得上中规中矩,大臣们听了却觉得没什么出众的,连小皇帝也是诧异,以往林延潮在日讲时,妙语层出不穷,但为何在今日的经筵上,就成了照本宣科。
而对一旁的王篆,曾省吾而言,则是不屑地笑了笑,林延潮说得谨慎,这是因为怕被他们在鸡蛋里挑骨头,故而只挑些不容易出错的来讲。
这说明什么?说明林延潮怕了,未战胆先怯,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三元及第又如何?上不了大台面。你以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么讲经,就可以过关了?我们就抓不住你把柄了吗?
如此经史,林延潮自是讲得枯燥无义。长篇大论讲毕,殿上之人听得都是昏昏欲睡。
方才周子义讲大学,义理精湛,大家尚还听一听,而林延潮这念下来,大家都是顶不住,若是有侍仪的御史在旁监察,他们可能要当堂打呵欠了。
展书官正要上前掩书,这时周子义出班道:“陛下,臣于林中允所讲,有所不同,想请与之辩经。”
小皇帝此刻早已是上下眼皮打架了,听周子义这么说立即精神一振:“经筵辩经乃儒学所倡,不如此何以求三皇之大经大法,先生自便。”
“讲臣谢陛下。”
周子义来到讲案前,目光扫过林延潮脸上,他的目光并不凌厉,却有着宁静和坚持:“听闻林中允精研事功之学,又可知有所为之为,无所为之为?”
周子义这一句琢磨不到门径,但实际上围棋高手下出的一步闲棋,如羚羊挂角。
曾省吾,王篆,黄凤翔都以为周子义上来必攻讦林延潮主考据这一点。
但他却先问难事功?
因为对于理学而言,是谈性命而辟功利,鄙夷事功的。
若林延潮在经学上开宗立派,那么‘考据事功’就犹如王学的‘心外无理’一般,都是门派相传的心法。
攻讦考据,如同揭皮,伤而不死,攻讦事功,则是要其性命。
林延潮不知为何周子义,知他的学问是主事功,但此刻对方问难,仍对其长长一揖道:“承蒙周祭酒指教,后生诚惶诚恐……”
君子和而不同,就算辩难,也不可失了礼数,林延潮如此持礼,是尊敬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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