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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行的门口是一地狼藉。
但在数条街外的农商钱庄又是另一等景象。
下过雨后,钱庄大门前的泥湿地被重新铺了一层沙土。来往客人行来不用垫脚,如此不会脏了鞋面,回去后还需用毛刷浆洗。
钱庄门口,客似云来,车马如龙。
富有活力的伙计正热情地招待着庄稼人。
为商要仁!
设立农商钱庄时,林延潮提出了这个条件。
官府可以在背后支持,衙门里黄册田契供商人查实,以防刁民舞弊,一田多卖。同时百姓拖欠青苗钱时,官府可派衙役协助追比。
这远非商人自己放贷时,亲自上门催讨的辛苦。
如此换得的报酬是,彭员外,以及张豪远,陈行贵他们必须帮林延潮一些事,比如这一次平抑粮价。
小麦四钱五分一石,大麦三钱五分这价钱,对农商钱庄而言并不赔本,只是赚得少一点。
农商钱庄里还有林浅浅三万两的压箱钱呢?若是真赔了……
现在农商钱庄人来人往。
谷物从车马上卸下后,伙计正忙着清点。
老百姓们紧张地盯着伙计的动作,他们必须亲眼看着谷粒倒进了斛,然后要上前拍拍斛璧,看看斛底,这还不算放心。他们必须盯着伙计的手,生怕有一粒谷子丢在了斛外。
伙计们得了吩咐,也就由着这些百姓们去看,去验,若真有谷粒丢在了斛外,也用扫帚扫了重新装进斛里。
待称量后,得出的数字,与老百姓们家里称得相差无几时,每个老百姓脸上都露出灿然的笑容,好似秋日里的日头那般爽朗。
柜面上先生都是麻利地打着算盘,然后取出银子称好,交到老百姓手里。
老百姓捧着沉甸甸的银子,用牙齿咬了咬,用舌头舔了舔,确认了成色后,无不千恩万谢的离去。
一辆辆车马离去,满载各种憧憬。老百姓在心底盘算着这笔钱待还了青苗钱,今年的夏税后,到底还能剩下多少钱。
家里的锄头旧了,是不是到铁铺加几斤铁打一打?
媳妇的衣裳旧了,是不是买几匹布回去?
家里的娃儿吵着要念书,这钱拿回去,是不是让他和一个先生好好读书,明白事理?
捧着手里的银子,老百姓们放在嘴里亲了又亲,然后小心翼翼地揣入兜里,怀着沉甸甸的梦想推着空车走了。
农商钱庄前到处都是这等再普通,再平凡不过的场景,但见了这一幕却令人有种莫名感动。
坐在小楼上喝茶的林延潮目光从钱庄门外收回,顺手给彭员外沏了茶。
彭员外受宠若惊,这时没有用手指叩桌的习惯,就起身捧过茶来。
彭员外挺着肥厚的肚子,行动颇为不便,一张太师椅被他坐得满满当当。林延潮轻描淡写地道:“听闻这一次米行共议,从六月至七月,夏粮一律小麦三钱五分一石,大麦两钱五分一石,对不对?”
彭员外憨厚地笑道:“确实如此,司马老爷的消息真灵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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