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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北上空终于撑不住了,在闷雷般的轰响中颓然坍倒一块,紧接着就像败兵节节溃退,大大小小无数块灰板似地天穹轰隆掉落,黑洞延伸万里,从地平线尽头向这边迅速席卷而来。
充斥天地的绯红光晕渐渐消失,宫惟终于不再作最后的努力,抬手握住了白太守剑柄,袍袖在风雪中一扬而起。
他的声音坦然平静:“我要和你道别啦,徐白。”
徐霜策凝视着自己的神明,半晌点点头,颤抖着微笑了一下:“……宫惟。”
“嗯?”
宫惟抬起头看向他,随即被紧拥进了泛着白檀气息的怀抱里,用力之大好似要把他整个人都揉进骨血中。徐霜策一只手环过他脑后,用力抚摩他额角的鬓发,在耳边一字字战栗道:
“对不起。”
宫惟睁大了眼睛。
下一刻,剧痛如闪电般剜进右眼,血箭飞飚而出。
“……徐白?”宫惟愕然迸出两字,随即怒吼响彻寰宇:“徐白――!”
这世间最庞大、最瑰丽、最悲壮奇诡的幻术――蝶死梦生,于此刻焕然解除。
暴雪反灌苍穹,大地土崩瓦解,时间与空间被无形的巨手暂停、撕裂,化作铺天盖地飓风般的碎片。
千万灵光拔地而起,那是天下修士的魂魄被卷入茫茫虚空中,所有人在同一时间脱离了梦境――
凝固四十四载的时间,轰然恢复了流动。
现世,升仙台。
两片悬空的柳叶刀刃当啷落地,穆夺朱猝不及防,砰一声脱力跪倒;
僵立的尉迟锐痉挛般一抽,霎时狂喷出一大口带着碎肉的血,颓然重重昏倒在地;
白玉井下地宫,应恺出现在通天大道残存的法阵边,眼底震惊之色尚未消失。
金柱边濒死的长孙澄风吐出了最后一口气。谁都没有发现,他胸前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写着“度”字的符,耀眼金光一闪即逝,贯穿胸膛的剑伤随即消失,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白……白霰?”他喘息起来,踉跄爬起身,在剧烈的呛咳中脑海一片空白,本能地急切四顾:“白霰!”
――千里之外,巨鹿城中。白霰遥远的魂魄尚未归来,身躯静立在长孙世家庭院前,现世暂停前最后一刻的忧虑神情还凝固在眼底。
他看不见半空中灰白透明的度开洵,也看不见度开洵胸膛处突然出现了一道剑伤,前后贯穿,利落致命,随即魂魄开始一寸寸湮灭成灰。
“我那么……那么恨你,”度开洵沙哑道,最后一次将白霰静止的身体用力拥进自己怀里,热泪从脸颊滑落,洇进白霰鬓发间,然而无人能够感知。
“你将永远带着我的恨意活下去,永远忘记一个叫度开洵的人曾经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如此,你才能一生远离痛苦和恐惧。”
无人所见处,白霰心脏中咒印一闪,那是兵人接收了主人赋予的最后一道指令。
魂魄乘风而至,白霰静止的身体突然一颤,猝然长长吸了口气,本能地抬起眼睛。
“二公子?”他下意识向左右望去,总觉得刚才好像听见了耳边某个熟悉的声音,但紧接着动作又停住了,心中陡然涌现出一股不知缘由的迷惑。
二公子是谁?
长孙家……有排行第二的公子吗?
白霰的心脏突然剧痛起来,好像猝不及防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他不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颤抖着抬起一只手,按住了心腔。
他头顶虚空中,度开洵闭上眼睛。
魂魄湮灭成无数微光,风带走了他残存在世间的最后一丝温度。
风如潮涌掠过天地,将所有灵魂带回阔别多年的现世,直至覆盖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玄门百家,各大门派,每一个修士都从静止状态骤然复苏,茫然有之,错愕有之,难以置信有之。直至数息后,喜极而泣的狂喊才从各地上空爆发出来:
“我回来了!”“真的、真的回来了!”“我没有死,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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