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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稠坐在马背上,看着对面阵地上一辆辆大车,心中隐隐不安。
他隐约记得,张辽在为自己擅自撤退解释时曾经提到,孙策军中有一种威力强大的弩车,不仅射程远,而且射速比一般的弩快,三番连射,比一般的弩要快上一半。近距离能洞穿木盾,甚至能射穿身体。他就是看到这种弩车威力太大,为避免重大伤亡,才决定先撤退的,没想到演变成了溃败。
樊稠不敢怠慢,立刻向中军汇报,请求徐荣派人来确定。如果属实,他需要加强士卒的防护,否则伤亡肯定会比较惨重。时间不长,段煨亲自赶来了,到阵前远眺了片刻,神情有些犹豫。樊稠赶到他身边,催促道:“段忠明,是还是不是,你给句准话啊。”
段煨心里打鼓。他其实并没有亲眼看到那些弩车,看到那些弩车的士卒大部分都死了。
“子淳,我看着有点像,但是又不完全一样。那些支楞在外面的是长矛吗?”
樊稠眯起眼睛,运足了目力,还是看不清楚,双方接战之前,相隔两百多步,眼力再好也不清。段煨又道:“这些南方人胆子就是小,还没打就摆出防守的架势。子淳,你不用急,待会儿派人上去试探一下就知道了。”
樊稠沉下脸。“派人试探一下就知道了?将士的性命就这么不值钱,由着你用来试?”
段煨撇了撇嘴。“樊子淳,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要是这么心软,回家奶娃子去算了,打什么仗啊。”他看看四周,又压低了声音。“你看到张辽了吗?”
樊稠瞪了他一眼。“我要是看到张辽了,还要请你来?”
段煨也不见气。“那你就没想想张辽去哪儿了?”
樊稠很不耐烦。诸将之中,段煨疑心最重,而且出了事,他第一反应就是把责任推到别人肩上。上次郦城战败,他就是把责任推到张辽身上。樊稠对此很不以为然。就算张辽和孙策是旧识,那张辽才多少人,段煨自己又有多少人,打了败仗,他这个主将不应该先找找自己原因吗?
樊稠没有吭声,段煨碰了一鼻子灰,有些没趣,拨转马头就想走,又停住了。他回头看着樊稠。“子淳,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你别嫌我啰嗦啊……”
“我就是嫌你啰嗦。”樊稠没好气的喝斥道:“王方手下就有四千人,徐将军身边只有百十亲卫,他能有什么心思?我在前军,你在左军,王方、李蒙在河对面,只在他有一点轻举妄动,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灭了他,你还担心什么?好好守住你的阵地,别再打逃跑的心思才是正理。”
段煨气得鼻孔冒烟,一踢战马,带着亲卫走了。樊稠冲着段煨的背影唾了口唾沫,骂了一句:“真是替段太尉丢人,都是段家的种,怎么生出这么一个窝囊废,胆子小,心眼儿倒多,哪一点像我们西凉人,倒和关东鼠子一个德性。”
他身边的亲卫轰笑起来,充满了对段煨的不屑。
樊稠掐着腰,来回转了两圈,叫来假校尉周彬。“让先上阵的兄弟披上两重铁甲,我看得不得劲,要小心些,别白白坏了兄弟们的性命。”
周彬应了一声,转身去了。西凉军中铁甲数量有限,做不到人人有份,更别说身穿重甲了。樊稠爱惜将士,这也是他能得将士死力的根本原因。也正因为如此,他和段煨很不对付。
樊稠背着手,来回转了两圈,不时的抬头看一眼远去,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可是最让他不安的却不是阵前那些古怪的弩车,而是段煨刚才说的话。
张辽去哪儿了?
张辽和孙策有没有勾结?谁也说不准。并州人德行不好,有背主的习惯,吕布如此,王允也是如此,张辽也不例外。他们能背叛以前的主公,就能背叛董太师,这让凉州众将对他们非常警惕。
如果说张辽和孙策是旧识,现在孙策占据了南阳,在军中混得不顺心的张辽想去投奔故友,樊稠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樊稠不反对张辽去投孙策,人往高处走嘛,这很自然。可是大战之际,张辽突然失踪,这不能不让他警惕。
樊稠很想去中军问问徐荣,可是几次抬腿,又收了回来。
算了,等会儿再去吧,先试试孙策的成色。樊稠自我安慰道。
就在樊稠纠结的时候,对面走出一个人,举着小旗,慢慢地走了过来。樊稠很诧异,不知道孙策这是搞什么鬼。他示意部下戒备,密切注意对面的行动,不要中了圈套。不过对面一直很安静,没有任何异常。那人走到面前,看了一眼,直接冲着樊稠走了过来,报上姓名,自称张博。
“我是奉孙将军之命,来交换俘虏的。”
樊稠一头雾水。这还没打呢,交换什么俘虏。不过,等张博报出一串名字,他就明白了。这些俘虏大部分是段煨的部下,郦城之战时被俘的,还有一部分是王方的部下,他们一直被孙策关着当苦力,现在孙策有各城百姓支持,不缺苦力了,打算将他们放回来,换一个人回去。
关南。
樊稠没多想。他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虽然不是他的部下,但段煨、王方应该都不会反对。他本想让人带着使者去见徐荣,可是鬼使神差地,他决定亲自去。他有一种感觉,段煨肯定有话说。
来到中军,听完张博转达的意思,徐荣让人把段煨请了来。不出樊稠所料,段煨并没有为自己的部下可以生还而兴奋,他盯着张博看了半天。
“你们打算用多少人换关南?”
张博说道:“我家将军说了,关南是析县长,又是个读书人,值二十人,名单你们可以自己选。”
“二十人太少了,至少五十。”
樊稠心中有气,刚要说话,段煨给他使了个眼色。樊稠不解,却还是忍住了。
张博笑笑,拱拱手,转身就走。等他快要走出中军范围,段煨才扬声叫道:“三十,不能再少了。”
张博回头看着徐荣。徐荣看着段煨。段煨躬身施礼。“将军,我觉得可以换。”
徐荣点点头,提起笔,铺开一片削好的木板,写下几个字。“那就换吧,你通知李蒙,让他把人送来。就不要带到我这儿来了,你酌情处理即可。”
“喏。”段煨躬身施礼,带着张博走了。
樊稠看看徐荣,又看看段煨,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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