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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月光,梅馥看见自己吐出的白沫里带了黑色的血。
她长叹一声,擦了擦嘴,正欲折返,却恍惚见地上多了一道人影,在她转身之际一闪躲到树后,梅馥一颗心紧张地跳动起来,却仿佛若无其事地往回走去。
借着将垂发别到耳后的间隙,梅馥侧目望见那道人影果然跟了上来,她顿时联想起当日将她从马上绊下,丢至此地的黑衣人……
回到房中,梅馥自妆奁摸出一把剪刀揣在怀中,然后迅速爬上床盖好被子。
约莫过了盏茶时间,跟踪者料她已然熟睡,轻缓的脚步这才踏入室内,来至梅馥床前。
许久,被褥陷下去一点,那人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一只手摸上她的脸,轻轻将她面上的纱巾解了下来,温凉的指间摩挲着她的面颊,梅馥听到那人呼吸猝然急促,手指颤抖得厉害,自她脸上移开,落在她裸露在外的左手上,轻轻握住……
梅馥丢下剪刀,猛然翻身坐了起来。
“是你?”
淡淡的月光下,顾少元清俊的面容显得越发清减,乌黑瞳仁中还蕴着层薄泪,他显然未料到梅馥竟是装睡,一时有几分尴尬,慌忙低下头去,不欲让梅馥看见自己含泪的双眼。
梅馥心情十分复杂,但她还是果断起身,跳下床走向案桌,就在顾少元以为她要赶自己走时,梅馥拿过一个漆盒,从里头抓了把消毒的药粉就往顾少元身上洒。
梅馥动作十分粗鲁不客气,顾少元有些茫然地咳了两声,正欲说话,却被她毅然往门外推。
“快走!回去以后立即用艾草沐浴,且务必服用医师特制的丸药!”
顾少元知道自己责任重大,万不该因为个人感情将自身安危至于度外,可他驻扎在坡顶的大帐中,一颗心却系在这里,每每向下眺望,见到梅馥日益消瘦的身影出现,他便揪心不已,今夜又见她扶住大树呕吐,便实在忍不住心中挂念,突破封锁,悄然来到她的身边。
想起梅馥脸上的青斑,顾少元心痛得无法自持,忍不住再次重重反握住她的手。
“阿馥,活下去,你不是回来向我复仇的吗?我还没死,你怎么能死?”
顾少元这句话,听得梅馥五味杂陈,她明白顾少元这是想激起她心中的动力,毕竟复仇也是动力的一种,只是……她真的还有命向他复仇吗?
梅馥从他手中抽回手,故作潇洒。
“好啊!顾少元,那么你也得给我好好活着,你若染上疫症,完全不能消除我心头之恨呐!”
一瞬间,仿似又回到了少时,她刁蛮任性,他包容忍让,顾少元不但不生气,反而点头笑道。
“好。”
他转身走出门去,梅馥又跟了出来。
“等等……”
顾少元停下脚步,望住她的双眼清亮如水。
梅馥别过头。
“以后,人参鹿茸之类珍贵的药材,不必再送了,那些东西,对疫症没有用的。”
每日她房中总是多出两类珍贵药物,白鹤轩因京中急事,赶回去处理尚未归来,夏雪篱不知她的情况,所以送来的都是预防的药物,至于剩下的那些……
“好。”
顾少元承认得干脆,答应得也干脆。
望着他的背景消逝在夜色之中,梅馥怅然,方才他摸上她脸颊的一瞬间,她险些以为是……
摇头叹了口气,她对自己道。梅馥,不要再自怨自艾了,顾少元说得对,必须活下去。
事与愿违,梅馥的病情一日重似一日,某日沐浴之后,她发现自己腹部的青斑开始鼓起,肿胀,一粒粒似葡萄般,梅馥抖着手拉下衣服,却没有和香苧说,因为不想给她太大的压力。
她每日出来晾晒药材,都会恰巧看到顾少元站在坡顶望着自己,梅馥朝他点个头,正欲离去,却听身后有人清咳,她转过身,呼吸一滞,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将脸上面纱拉了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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