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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东海龟脚蟹,洁儿把蟹腿肉剔出来酿在花菇的褶子里,小蒸片刻再晾上半日,现在应是正入味的时候,吃的时候再淋些香醋便好。”
“这是瑶柱丝拌藕带……”
就这样,东一筷西一勺,边上的宫女们听朱芷洁嘴里这么说着,看着朱玉潇这么吃着,一个个口中都忍不住涎水打转。
小贝更是嘴都合不上,恨不得能抢上去也尝上一口。
这要是搁往日在太师府,肯定就大声说:“老爷,公主,我先尝尝这菜有什么不妥当。”然后就以试毒为名夹出一碗来大饱口福。
现下她总不能说:“公主小心有毒!让奴婢先尝!”之类的蠢话吧。
直把她给看得心痒难耐,一转身喝茶解饿去了。
朱玉潇见她端得殷勤,做得精致,吃得心满意足。反倒瞧她没怎么顾上自己,便让左右侍女也伺候她吃了饭。
膳毕,小贝已奉上茶来。朱玉潇指了指茶盘边上的几碟果脯说:“这些是从苍梧带来的。红的那一碟是赤芭蕉,回味浓郁,配茶最好。黄的是猫儿球,瞧着毛茸茸的,有些酸甜,女孩子家都爱这个。还有这碟白的,是蜜渍椰瓜条,我喝茶时总爱拿一根在茶里搅一搅,你也都尝尝。”
说到椰瓜条,朱玉潇忽然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以后这些东西也是吃一点少一点了。”
朱芷洁刚刚依言拿起一根在茶里正搅着,见姨母神色黯淡,便搁下瓜条问:“姨母可是有些思念苍梧?”
朱玉潇一阵默然。
思念?还是怨念?其实自己早已说不清楚了。慕云佑在的时候,她还知道该恨谁,知道该做什么,知道为了什么。慕云佑一死,她感到忽然失去了方向。就像马车上的骏马,二十四年来从不敢懈怠地一直朝前跑着,如今忽然被解了套去了鞍,要让它自由驰骋了,反而不知该跑向哪里。
朱玉潇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瓜条,似是忘了眼前的朱芷洁。
是啊,在苍梧的时候,日夜思念碧海。回了碧海,却又开始牵挂苍梧的点点滴滴。
二十四年,人非草木,岂能无情?想起他这些年里,确实不曾亏欠过自己一丝一毫,不管自己如何同床异梦,始终都善待如一。
想起来,这椰瓜条还是他手把手地教我掺在茶里,说他从小就爱这样吃。
后来每次吃茶,都先把那碟瓜条端给我,再自己取了吃。
转眼二十四年了,我端给他的却是……
朱芷洁正奇怪姨母怎么好像神游四方一般,忽然见她泪下,被唬了一跳,猜想是自己的这句话勾起了姨母的伤心之事。
听闻姨夫新逝,中年丧偶,想必是痛心之极的。她正要出言安慰,见边上小贝悄悄摆手示意她什么都不要说,似是见惯了这般光景,便只好也一声不吭地端坐着。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朱玉潇回过神来,拿帕子擦了擦泪水,勉强笑道:“哎,人老啦,就忍不住会想起些以往的事儿来,你别在意。”
朱芷洁也笑了一笑,心里却很有些为难。
今天她来清辉宫,其实是想问问姨母李重延的事儿,姨母这样心有哀念,自己反不知该怎么张口问了。
正左右思量时,朱玉潇却开了口:
“听说前几日你与那李重延去双泉亭拔了寒?”
朱芷洁一听,知道双泉亭也是姨母的心爱之地,龙须已断,定是恼得很,急得口中又打起战来:“姨…姨母,他,他也是一时不小心,才砸断了龙须……”
朱玉潇目光如灼,眉间一紧,已是用上了观心之术,不过瞬间便了然于胸了,嘴上却故意调侃道:“我只问了抜寒一句,你便替他开脱龙须之事,这是为何啊?那龙须与你可有关系?”
朱芷洁哪里会说谎,听姨母这样问,早已六神失了三神,更加慌张了。
“龙须……龙须其实是我打碎了一边,他打碎了另一边。”
观心之术只能观得虚实,观不得事情的来龙去脉。
朱玉潇听她这样供了出来,心里大约猜到了个七七八八。想想这些孩子们的小把戏,真是和自己年轻那时候没什么差异,心下觉得好笑。
她故意板起脸问:“你砸的龙像是东边那一尊,还是西边那一尊?”
朱芷洁不解何意,只好老老实实说:“是……西边那一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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