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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没有说话的骑士沉声说道:“沙总领,城里的事要紧,他们也算是城主子民,买了粮食就让他们走吧。”
领头的骑士冷哼一声,脸色不愉,不过在一个娃儿和一个孤寡老人面前逞威风似乎也没什么意思,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掂量了掂量,抛到老头面前,居高临下的喝道:“这些钱,买你两车谷子,收了钱赶紧滚蛋。”
“沙头领,慢来,先让属下瞧瞧谷子的成色,别是什么糟糠,拉回去只能喂牲口可就不好看了。”那个帮腔作势的骑士阴险说道,下了马,自顾走到车前,在老头想说话又不敢说话的眼神里解开麻袋布绳,抓了一把谷子瞧了瞧,大咧咧说道,“一般货色,头儿,你给的钱多了。”
骑士手里的谷子虽说不见得有多么饱满,但粒粒都带着光泽,显然是费了心的,没有生虫子,也没有发霉,怎么说也算中上等的成色。
领头的骑士挑了挑眉梢,故作大度的说道:“算了,这几天是府里的好日子,这些钱就算赏他们的。”
老头紧紧的护着石蛋,看着两车谷子,满目的不舍和心疼,这两车谷子是自己能为石蛋留下的最后一点积蓄了,就听钱袋掉在地上的声音,约莫连半车谷子都买不来。
老头迟迟没有回言,让这领头的骑士脸色愈发阴沉,阴森冷笑道:“怎么,嫌少?老东西,我告诉你,这几天咱们布尔津城可是有天大的事,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城,我看你这老东西鬼鬼祟祟不是什么好人,买你的谷子是看得起你,要是再这么不识抬举,信不信本将军抓了你关起来!”
老头吓了一个哆嗦,如果真的被抓起来,自己没什么打紧,可是石蛋年纪还这么小,怎么能承受的住牢狱之灾,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到了阴曹地府也没脸见自己的儿子儿媳了。
马车前的骑士将装着谷子的麻袋系好,回头看了领头的骑士一眼,笑道:“沙头领,买了谷子就赶他们走吧,别是什么猫啊狗啊的都能进咱们布尔津城,过几天给兄弟们添麻烦。”
领头的骑士甚是意动,连连点头。老头魂飞魄散,如果真的进不了布尔津城,那这荒原戈壁,哪里还有自己和石蛋的容身之处,家没了,再没了落脚的地方,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老头连忙叫道:“官爷,卖,卖,谷子我们卖了。”
“爷爷……”石蛋刚叫了一声,被老头紧紧的搂在怀里,不让石蛋说话,免得惹恼了眼前这几个惹不起的人。
领头的骑士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冷哼道:“算你识相,罗常,老丁,赶着马车回去府里复命。”
名唤罗常的骑士嘻嘻一笑,牵着瘦马就要过去,老头颤颤巍巍的小心说道:“官爷,这两匹马……”
“娘的,你这是诚心找死!”领头的骑士横眉冷目,叱道,“怎么着,还要让老子自个背回去?”
老头缩着脖子,苦着脸,直勾勾的看着罗常将两架马车,连带着两匹老马都赶去了另一边,满腔苦水,却没有个哭诉的地方。倘若不是石蛋,大不了拼了这条老命,埋骨荒野也没啥可惜的,只是石蛋还太小啊,小到老头没了心气,没了胆量。
领头骑士放肆的笑着,罗常谄媚的斜视地上浑身发抖的老头和一样害怕的石蛋。
风声萧萧,老马哼哧着,无神疲倦的眼睛看着老头和石蛋,不管怎么说这一路上老头都曾细心的照料过,虽然还是这般瘦骨嶙峋,但这个吝啬的老头偶尔也会小心翼翼的捧着点谷子喂它们吃,平时连他们自己都舍不得吃上一口谷,最多是就着冷水吃点干粮而已。
进了城,也许老马的下场都差不多,贱价卖给肉铺,倒在屠夫的刀下。不过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光景,有个老头仔细的刷洗过自己的皮毛,有个圆乎乎的小孩围着自己蹦蹦跳跳,顽皮的时候还会偷偷揪下自己脖子上的一根毛来。
老马知足了,风烛残年,要来的总归会来。两匹老马齐齐转过头看着倒在地上熟悉的两个人,眼睛里有些温润,似乎有不舍和叹息,还有些留恋。
“沙总领,这两匹马是他们全部的家当……”
“老丁,你他娘的别给脸不要脸。”领头的骑士黑着脸骂道。
“嘿,老丁可是城主跟前的红人,哪能瞧得上咱们弟兄。”罗常阴阴说道。
唤作老丁的骑士沉默不语,不反驳,也没什么恼色,好像没有听到罗常的冷嘲热讽,面无表情,甚或是有些木讷。
领头的骑士眼中凶芒闪现,骂了几句,却也没有再多说,似乎对这个木讷的同伴有些顾忌,最后极不情愿的从怀里捻出几个铜钱,丢在地上,心烦气躁的叫道:“滚远些,要是再让老子看见你们,打断你们的腿。”说罢,便和罗常一人赶着一架马车,趾高气昂的向土城走去。
唤作老丁的骑士也掉转了马身,跟在了两人身后,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再多看老头和石蛋一眼,淡漠的好似地上瑟瑟发抖的祖孙二人不存在一般。所谓仗义执言原也是有限度的,也许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自始至终,落魄男子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三个人,两架马车,两匹瘦马,如今就只剩下孤零零的三个人,留在孤寂贫瘠的荒原上。
石蛋从老头怀里挣扎了出来,小脸皱巴巴的,很是担心的摸索着老头的腿,带着哭音说道:“爷爷,你疼不疼?”
“哈哈,爷爷不疼,石蛋乖,不哭。”
石蛋擦了擦眼泪,乖巧的从地上捡起方才骑士丢在地上的铜钱,每一枚都仔仔细细的在袖子上擦得干干净净。七八枚铜板儿,石蛋的手太小,攥不住,只能两只手捧着,笑嘻嘻的跑到老头身边,娇声说道:“爷爷,你看。”
老头心中发苦,脸上却还挂满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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