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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洺此时的感觉非常复杂,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好像是等了许久的事情终于发生,大梦初醒了。又好像恍惚尚在梦中,一切尽是虚妄。
他握着何兴栋的手指越加用力,指节突出发白。一抬头,发觉天上日光亮得晃眼,日晕散出七彩的光圈。眼睛一闭,直接晕倒在何兴栋怀里。
不久后,县尉带着城中守备,押送从米仓里抓获的闹事百姓回县衙审问。虽然知道里面几位幕后主使应当已经趁乱逃跑了,但绝对不可放过。
他已经弄砸了赈灾粮一事,不知道后果会是怎样。何洺手上还捏着他的把柄,若是何洺倒了,恐怕他也难逃干系。
起码……可以把犯人抓回去消消气。
水东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生活了数十年的地方,许多人就算不认识,也是见过的。看见一群亲友被押送过来,场面险些失控。
县尉被群众围在中间,整个人飘飘欲死。
或许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县衙那朱红色大门重新打开。
外间风向瞬变,众人全部从远处拥回县衙门口。
然而走出来的不是何洺,而是王长东。
方拭非一直守在此处,就怕事情不受控制,场面会乱。此刻见人出来,立即上前一步叩首,义正言辞喊道:“王长史素来清廉,嫉恶如仇,请王长史替我等申冤!”
百姓不明所以,但总要有官员替他们主事,见状跟着喊道:“申冤啊!”
王长东将手向下一按,示意众人安静。然后上前两步,缓声说道:“诸位请回去休息吧。本官已将此事如实上禀朝廷,若县令贪污为真,本官断然不会罔顾。”
方拭非道:“王长史,下愚不过一草率无知的学子,空有一腔热血,仅有一条贱命,亲见水东县百姓生活疾苦,如水益深,如火益热,却无能为力。除却在此明志,竟别无它法。今日出此下策,只为求王长史一确切答复,好叫惶恐小民心安。”
王长史点头:“本官上禀陛下后,定竭尽所能,一查究竟,还你们一个公道。”
方拭非:“谢长史!”
百姓闻言欢欣鼓舞。
王长史让百姓散开,将县尉等人放进来。
街上又开始有些骚动,王长东先一步道:“问清情况,并非追责。尔等不要胡闹。”
方式非说:“这些都是证人啊,你们都小心说话。该让他们快点进去才是。”
这才放县尉等人安全进去。
守卫重新出来,疏散门口人群,管理秩序。
何洺还晕着,王长史委婉示意守卫,让他们带着铜锣,大街小巷地告示。
“今日城中风波,已上禀陛下,王长史同意会查明此事,请诸人耐心等候结果。再有蓄意闹事者,恐狼子野心,皆以重罪处置!”
门再次被关上。
方拭非走向床边,自己拖了张椅子坐下。林行远跟何兴栋则贴着门,两看相厌,又小心听里面的声音。
二人说话的声音很轻。
何洺:“你来做什么?来看看我如今成了什么样子,然后好笑话我吗?”
方拭非:“我从不做这样无意义的事。你变成什么样,都与我无关。”
她从怀里掏出那封信,将正面展示给何洺看。
何洺眼神一闪,上身前倾,想看更仔细一点。随即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似震惊,似迷惘,似犹豫,又有点悲伤。
何洺:“你……”
方拭非又将东西收回去:“你放心,我不会把它宣扬出去。”
何洺闭上眼睛,问道:“你究竟想怎么样?他跟你是同窗,虽然平日与你关系不好,但心眼不坏。你放过他吧。”
“我不想拿他怎么样。”方拭非将信件在手里翻转,说道:“何兴栋不喜欢念书,阅历太浅,为人个性太天真,性格也不够强势,从来不是做官的料。你要他独当一面,他还太年轻了。他今年十七,虽然聪明,却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没学到过什么有用的东西。一旦你出事,他今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何洺没有说话。
方拭非:“江南贪腐严重,已不是一日两日。陛下连续三年赈灾,心里自然有所察觉。可如果知道你们这样欺瞒愚弄他,定然震怒。朝廷要杀一儆百,从严查办,就不会轻饶。这是大案,你二人终究是父子,他怎能幸免?谁人上去求情都不会有用的。你二人会被押送至京城刑部,或者大理寺候审。但这份东西,起码能叫他少受责罚,还能给他在民间积点名声,等受完罚,日子不至于那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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