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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唐氏落后了一步,她穿着一件铁锈色暗八仙褙子,她倒是胖了一圈,好像是端木期掉了的肉长到了她身上一般。
夫妻俩应该都是舟车劳顿,面色略显憔悴。
“父亲!”
端木期仿佛没看到这屋子的其他人般,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上首的端木宪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这才叫了一声,端木期的眼眶已经红了,眼前浮着一层淡淡的泪光。
唐氏也叫了声“父亲”,紧接着跪在端木期身旁。
端木宪不给端木期说话的机会,淡淡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可是接到吏部调令了?”
端木宪当然知道吏部没有调令,这个问题是故意说给端木期听的。
端木珩也是聪明人,立刻就品出祖父的语外之音,眸色幽深。
“……”跪在地上的端木期微微睁眼,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他定了定神,立刻就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哭诉道:“父亲,儿子病了!”
“父亲,儿子得了胸痹,一到晚上就心绞如刀割,哎,那汝县就是个不毛之地,县里就那么几个半桶水的郎中,又没良药,儿子的病情是每况愈下啊。”
”您看,儿子瘦了一大圈,都快皮包骨头了!所以儿子只能回来了!“
端木期痛哭流涕,哭得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端木宪的眉尖抽了抽。
端木期还在继续说道:“父亲,儿子这一路北上沿途也找不少大夫看了,都说儿子这胸痹要好好养着病才会好,没个一年半载怕是休养不好。”
“……”端木宪抿唇沉默了。
厅堂里静了下来。
唐氏以帕子擦着眼,哽咽着帮她夫君说话:“父亲,您就帮帮老爷吧。您看他都瘦成什么样了,儿媳……儿媳也跟着心疼啊。”
唐氏泪如雨下,泣不成声,身子如筛糠般微微发着抖。
端木期见端木宪一直不说话,再求道:“父亲,您帮着给儿子说说情吧,把儿子调回京来吧。儿子再在穷乡僻壤待下去,怕是连命都要不保了!”
端木期一脸祈求地看着端木宪,他爹如今可是堂堂首辅啊,说是权倾朝野也不过为,给自己动动关系,也就是抬抬手的事,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再说了,当初是皇帝下旨调的他去汝县,可现在皇帝都病了,也管不着他了……他们端木家眼看着就要“青云直上”了,这时候,京里多一个自己人,那不就是多一个助力吗?!
“老三,你的病现在怎么样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端木宪忽然开口问端木期道。
闻言,端木期悬了好久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果然,父亲心软了,这事应该十之八九没问题了。
端木期又用袖口擦了擦泪,虚弱地叹了口气:“父亲,儿子这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就是要好好将养着。儿子不孝,让父亲为儿子操心了。”
一旁的唐氏也暗暗地松了口气,一派低眉顺眼的样子。
前方的端木宪慢慢地捋着胡须,儒雅的面庞上看不出喜怒,又问道:“老三,你回京,那汝县那边公务交给了谁?”
“父亲,汝县那边的公务暂时交由了县丞处理。”端木期连忙答道,“这吴县丞与儿子共事多年,对汝县的情况了如指掌,父亲尽管放心。”
端木宪微微颔首,眯了眯眼,神色间多了一丝凌厉,决然道:“老三,你明天就向吏部上书请辞吧。”
什么?!端木期猛然睁大了眼,他可没想过请辞啊!
他只是想调回来,做个清闲的京官,汝县那等穷乡僻壤,哪里能跟繁花似锦的京城相比,他在那里辛苦了几年,就算没功劳也该有苦劳是才是,怎么也该稍微升一升吧?
怎么说自家爹可是当朝首辅啊!!
唐氏悄悄扯了扯端木期的袖子,端木期连忙道:“父亲,何必请辞呢?儿子这病也就是不能操劳……您……”他犹豫了一下,也不管小辈们还在这里,就硬着头皮觍着脸道,“您不如给儿子在京中安排一份清闲的差事……”
端木期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在端木宪锐利得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中,最后消弥于空气中……
端木宪哪里会信端木期真的是病了,他的儿子他当然了解,老三肯定是吃不了苦,才借口生病逃回京城。
端木宪淡声道:“你既然病了,就‘好好休养’吧!”
老三他既然这点苦都受不了,那就不用再当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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