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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永康看出他眼中疑问,心中鄙视这个只会耍嘴皮子不通军武的大头巾,面上却一副更加恭敬忠心的样子,俯身把嘴凑在车窗缝小声道:“府尊,那领头的刁民举着刀是示意部下停止前进,可向前一挥刀就是要部下随他展开全力冲杀。”
顿了顿他又说:“保护大人不利,非是属下畏战无能。
这些沧赵刁民是杀辽寇杀出来的,精通厮杀不怕死。大人的卫队禁军却养在京城,从未经历真正血战,武艺再高,没有死战勇气也不堪用啊。”
这厮在这当口也没忘了推托责任掩饰自己草包的本质。这已经成了他欺骗上官欺骗朝廷的习惯性本能。
“啊?”
郑居中惊骇地急忙转视队前的刁保,看到刁保的大刀竖在胸前始终没放下,原来沧赵仍没放弃杀念。自己的命仍然在沧赵主人的一念间。
他面上保持镇定威严,心中暗暗惊惧,为摆官威敞开的双腿不由自主就夹紧了,只得捋着胡须掩饰心慌意乱。
在紧张的僵持下,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可车中的沧赵主人始终没吱声。
郑居中在寒风中心渐渐安稳了些,脑子也随之清醒不少。
他意识到沧赵并非是真要取他性命,而是以武力威逼,以这种方式落他面皮。时间每多过一分,他的面皮就被多剥掉一层,官体威仪荡然无存。
郑居中心中极度羞恼愤恨,奈何部下不顶用,束手无策。
关键是,他也不敢保证沧赵不敢杀他,心中没底也就不敢卖弄嘴皮子出言刺激挑衅,只能在心里大骂沧赵果然是边荒野地出身的粗野卑贱人家,即使成了大宋权贵豪门也难改刁民习气。
越僵持,官军的士气越低落。
原本还想万不得以时拼死一战,能逃走最好,不能也可以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等意识到沧赵只是针对郑居中,在剥郑居中的面皮,官军卫队搏命一战的那点勇气也就立马散了。
郑居中看到挡在马车前的季兴良、韦建业二将神色放松了,头却羞臊得渐渐垂了下来,知道今日若不设法挽回颜面,以后就难以在部下面前立起官威。那样说话就不好使了。
必须打破僵局,再设法改变被动局面。
沧赵不理他,他只能厚着面皮主动招呼沧赵。
咳嗽了两声,郑居中鼓足中气,提声喊道:“对面是沧赵哪位主人在?”
果然又被无视了,没得到回应。
郑居中也识趣地没傻等,又提气道:“沧赵为何挡住本官去路?你们心里还有没有上下尊卑的体统?难道是骄狂得已经不把官家放在眼里?”
官小的给官大的让路。位卑者给位尊者让路。这似乎没什么可说的。很自然,很应该的事。
但在官场上,让路这点事本质上却是双方势力的比拼,与明面上官大官小位卑位尊没有必然因果关系。
你是权力赫赫的宰相的心腹小秘书,连品级都没有,但那些朝廷要员比你官再大,你若不客气,相遇让路的只怕是那朝廷要员,而且对方是满面春风谦和地礼让你。
你若没势力,就算当着皇帝,实力派也不会对你退让。比如东汉末年的汉献帝之于权相董卓。你这个皇帝出行若是身边没有护卫,招不来帮手,自己又不能打,和乞丐争路也必定是被揍得满头包的份。
龙困浅滩遭虾戏。落地的凤凰不如鸡。说的也是势,反应的也是让路的本质。
郑居中是官场老油条,心里自然很明白这个道理,更清楚在让路问题上和沧赵论官大小地位高低毫无意义,拿尊卑传统说事只是为自己找面子。提皇帝却是逼沧赵为表明对皇帝的尊敬不得不辩解而赶快露面。
但仍然无人回应他的喝问。
郑居中的面皮继续在一层层剥落。
好在儒家教育出来的伪君子都是脸皮厚得赛过城墙的。能当高官的都是黑厚之极,根本不要脸的。郑居中虚假的面皮太厚不怕剥,只是这份尴尬被动太难受。
就在郑居中心中越发发狠诅咒,思量以后怎么狠狠报复,眼下却束手无策时,沧赵主人终于有了动静。
宁老太君的车窗玻璃推开了些。
老奶奶召唤赵岳道:“乖孙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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