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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澈的一只手放在身侧,手掌向上翻着,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大小伤口,原本修得短而干净的指甲已经参差开裂,渗出的血凝固在指缝里。
宣璟辙坐在床边,将她的手握在掌中,随后便是一言不发的沉默。
气氛实在压抑,很快便逼得屋里的另一个人犯了病,“这个没事,这个真没事。攀峭壁又爬树的,小剐小蹭,在所难免,在所难免。不过啊,她另外那边胳膊可能问题比较严重,不是肩膀就是胳膊,也可能是都断了,我看着已经两天没动过了。哦,对了,还有,她最严重的伤在后背,被山匪的大长刀砍的,哎呦!可深着呢!流了好几天的血了,一直没止住,也不知道有没有伤着骨头……呃,你瞪着我干嘛?又不是我砍的!真的不是我啊,我我我还救了她呢!她和三个人打架,自己就干掉了一个,剩下两个可都是我帮她砸死的。也是我,也是我背着她,翻了两天的山才回来!没我她早就死在山里了,尸体说不定这会儿都被野兽啃光了。”
苗策声音很轻,原本并不难听,可吐字很碎,毫无轻重缓急之分,在静室中听起来就像一千只乱飞的苍蝇。
听他用这种方式讲述这种事,宣璟辙的心情可想而知。但他却表现出了极大的克制和容忍,“在哪里?她去做什么?为什么会打架?”
苗策说得口干舌燥,随便给自己倒了一杯不知是哪天泡的凉茶,一口喝下。转过身来大大地喘了一口气,“阁下是哪位?不会就是这丫头口中说的小皇兄吧?”
见宣璟辙黑着脸不答,苗策撇撇嘴,本想搬个凳子坐下,却两难了。于是问道:“阁下贵姓?只要不姓宣,我就先坐会儿,累死我了。”
宣璟辙点头,“请坐。”待苗策刚一坐下,屁股还不稳,他便道:“我姓宣。”
苗策又木着脸站起来了,随后单膝跪倒:“在下千虹太守苗远山之子苗策,给殿下请安。”
宣璟辙眯起眼盯着苗策的脑袋顶,“别多事,坐着说话。”
等苗策又端正坐好之后,已经将刚才烂泥一样的气息收敛起来,变得有些拘谨而恭敬。“在下是在山里遇见这孩子的,她急着去山贼窝里找人,我劝她别去,她也不听……”
这一回,苗策竟然痛改前非,不到一炷香便讲完了一个颇复杂的故事。其中除了突出苏澈为了寻她的小皇兄如何没脑子如何不要命,是个歇斯底里的神经病之外,还重点描述了自己的机智和神勇,次次救她于水火,实是功不可没。唯独对他脚滑掉下悬崖,砸烂了苏澈肩膀的事只字不提。
此时将离已叫来了稔稀,萧焕也跟随而来,三人便都听到了这段惊心动魄的智障式营救。
萧焕深深呼吸,低声对稔稀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已经明明白白了:你果然还是捅了大篓子,这回连我也救不了你了。
稔稀回瞪他:与我有何相干?
萧焕无奈得几乎心死。
即便如此,稔稀从宣璟辙身旁走过时,也不敢去看他的脸,细瞧床上的人时,也是如芒在背,相当难受。
不止于此,此时的苏澈也让她十分慌乱。她懂医术是为了炼药,真的给她一个受了外伤的人让她来医治,从哪里下手她根本不知道,更何况,苏澈还只是个凡人。
好在将离在这方面比她强了不少,平时外出治病救人积善德都是这两个徒弟的事。
将离自然不会等着招呼,她偷偷瞟了一眼宣璟辙毫无表情的脸,便走到稔稀身边,万分小心将苏澈的外袍给褪了下来。
这一褪不要紧,稔稀一看之下竟低低地“啊”了一声,遮眼扭头就往外跑。
苏澈崭新的外袍内侧已经被血染了一片,外袍之下,原本的那件长衫到底有多么骇目惊心便不言而喻。
一道足有两尺长的血口自她肩膀倾斜而下,几乎贯穿了整个后背。
将离将她腰间一把血迹斑驳的匕首取下放在桌上,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站远的稔稀,道:“师父,你去取药来,其它不用管了。”
稔稀应了一声,跑得比兔子快。
将离淡淡扫过剩下的三人,“你们回避一下。”
苗策急忙起身往外走,“姑娘,那她到底怎么样啊?”
将离:“并不严重。”
苗策:“那么深那么长的刀伤都不重?那她左肩以下很久不能动啦。”
将离道:“骨头裂开,当然不能动。这里是怎么伤的?看着像是被重物砸的?”
苗策往后一缩:“不知道,没注意。姑娘医术高明,在下佩服,在下放心了,在下先走一步。”
说完又朝一个被叫做宣璟辙的冰雕深深拜了一拜,脚底抹油,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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