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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端神色平静地举着那雪白的引魂幡走在出殡队伍的最前面,幡布随风飘动,猎猎作响。
后方的十几辆灵车上运载着一个个沉甸甸的棺椁,在引魂幡的指引下,车队静静地跟在谢无端的身后。
一行队伍冷冷清清,安安静静。
没有吹奏唢呐,没有哭丧,也没有一众亲人相随。
谢家也只剩下一个举着引魂幡的谢无端了。
相较别家的出殡队伍,眼前这一幕只有“寂寥”二字。
车队所经之处,引来路边百姓的一阵阵啜泣声,哀嚎声,掷杯声,还有百姓自发地跟随在出殡队伍的后方,帮着谢无端一起为谢元帅送灵。
当车队从西城门出去时,后方至少浩浩荡荡地跟着数百人,目送谢无端一行人走远。
谢家没有祖地,也没有宗族。
谢家先祖不过是个乞儿,南下逃荒时,被一伙流民抓走,做了两脚羊,后来被太祖救下,赐名“策”,之后谢策就一心跟随太祖,从一个小兵,一步步地成长为一军之帅。
谢策战死后,太祖在皇陵千秋山附近赐了一块地作为谢氏陵墓。
千秋山距离京城足有三十里,当他们抵达谢氏陵墓时,已经未时一刻了。
陵园中,一片静谧无声,一眼望去,苍松翠柏满山青,半山腰的位置,三四十道灰色的墓碑林立其中。
谢家几代人为大景守北境,抗长狄,谢氏子弟大多英年早逝,死在战场上,尸骨不全,就没一个人活到知天命之年。
其中更有不少是衣冠冢。
坟土一撬一撬地堆在了棺椁上,一点点地将那些棺椁彻底覆盖,堆砌起一个又一个坟包。
尘归尘,土归土。
萧燕飞默默地跟着顾非池一起上香,磕头,烧纸。
烛火点燃了纸扎与纸元宝,赤红的火焰飞速窜高,只瞬间就将它们吞没,也映红了众人的面庞与眼睛。
谢无端亲自把一块空白的墓碑立在了双亲的坟堆前,又将引魂幡和丧棒插在了坟头。
之后,他静静地跪在墓碑旁,右手执一把刻刀,一笔一划地在石碑上刻着下先父谢以默和先母昭明的名字。
盯着墓碑的眼眸深邃,表情专注凝重。
他刻得很慢。
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顾非池和萧燕飞都没有走,肩并着肩,站在不远处。
两人都没有去打扰谢无端,也没有劝他回去。
这是他为人子的执念。
下午的阳光一半洒在树梢,一半照在他们身上,周围分外安静,唯有那沙沙的风拂枝叶声,越发显得这陵园空寂。
萧燕飞扫视着这里的一块块灰扑扑的墓碑,只是这样静静地望着,就让人心头凭空生出一种悲伤的感觉。
谢家人四代人几乎没一个得善终。
萧燕飞的目光最后投向了在场唯一的谢家人身上,谢无端还跪在那里刻着墓碑。
上午他们从谢家出来的时候,天色还早,但现在,已经日头当空了。
阴云早就散去,日头灼烈,哪怕萧燕飞戴着帷帽,也还是被晒出了一片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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