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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蠢人,蠢人是爬不到如今这个位置的。
此刻回想起来,再细品一番,就意识到了:刚才顾世子是特意与他说那句话的。
为什么……
只是为了看他被皇帝迁怒,想让他被皇帝怀疑?
不。梁铮摇了摇头。
如果仅仅是为了安插人进乾清宫,取他而代之,顾非池就不止是说那句话了。
以皇帝如今暴虐无常的脾气,顾世子若是想,可以有各种法子让皇帝怀疑自己,把自己给杖毙了。
梁铮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目光慢慢地看向了三清殿方向。
方才,看顾世子与萧二姑娘走的方向,他们似乎是要去三清殿?
梁铮低垂的眼眸中翻涌起异常复杂的情绪,斟酌,犹豫,思量,疲惫……可眼底的最深处又藏着一丝微光。
梁铮终于迈出了步伐,用帕子捂着面颊慢慢地往前走去,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想着这几个月的事,画面最后定格在了曾经的御前大太监高安身上。
他们内侍只是无根的浮萍。
荣辱,生死,都在皇帝的手里捏着,只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恍惚间,周围香客的说话声钻入耳中,梁铮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三清殿外。
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五六丈外的一棵梧桐树下。
“顾公子,萧姑娘,这是两位的姻缘牌,两位真是珠联璧合,将来定能百年好合。”
小道童着喜庆的话,把一对姻缘牌交到了顾非池的手里。
顾非池接过了那两块婴儿手掌大小的姻缘牌,俯首将其中一块放进萧燕飞腰间的荷包里。
萧燕飞隔着荷包摸了摸里头的姻缘牌,抬起头来,眼角的余光恰对上了梁铮的眼。
她微一顿,偏头朝梁铮看来,目光落在了他捂着白帕子的左脸上。
“咦,您受伤了啊。”萧燕飞笑盈盈地对着梁铮招了招手,“我这里有药。”
少女清丽的瓜子脸笑容可掬,笑得明亮而又灿烂,仿佛周围都亮了起来。
梁铮怔怔地站在那里,不近不远地看着萧燕飞与顾非池。
皇帝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他不应该再和卫国公世子有任何接触。
他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他应该忠君。
可是——
梁铮按着耳后伤口的手下意识地使力,皮肤上的刺痛感更甚。
想起近来乾清宫中内侍宫女们近乎恐惧的眼神,想起宫中那些被杖毙的人发出的惨叫声,那浓浓的血腥味以及血肉模糊的伤口……
偶尔午夜梦回中,他们的脸会替换成他自己的脸,那死不瞑目的样子屡屡令他自梦中惊醒。
他的心脏似乎被一张看不见的大网绞住,狠狠地收紧再收紧,令他透不气来,脑海中响起一个冰冷残酷的声音:
皇上薄情寡恩,他为何要以命效忠?
梁铮发白的嘴唇紧紧地抿在了一起,脚步一顿,还是向着顾非池那边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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