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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老夫人,郑淑又觉得有些头疼。
“老夫人说,去或不去都随便娘娘。”郑淑的目光落在地上,“我看老夫人这次,是对咱们娘娘彻底寒了心了……”
郑淑的手绞着衣袖,眼睛仍是有些不经意地往外看。
想起下午柏灵和自己的一番谈话……郑淑心中依旧忐忑。
但除了相信她,此刻已经再没了其他办法。
……
东偏殿里烛火融融,靠着东边的窗户开着,外头爬山虎的叶子还没有长齐,风一吹就发出轻微的声响。
屋子里,柏灵与贵妃斜对着而坐,两人中间放着一个小小的圆茶几,茶几上放着两三张已经湿了的手帕和半杯温热的水。
门从里面被锁了起来,但屈氏每一句话的声音仍旧非常低微,柏灵的身体向着屈氏的一侧稍稍前倾,从浓重的鼻音里辨析她说的每一个字。
第二次咨询与第一次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大部分时间里在说话的人依然是贵妃。
她实在有太多的话要说。
一开始只是笑着说起,昨日梳妆时已经认不出镜中的自己,像是在讲旁的什么人的故事。
然后就像是从话匣里牵出了一根线——只要顺着说下去,这些年里的委屈和忍耐就好像就山崩地裂一样地涌现在心头。
哥哥屈修这些年来的官运亨通,屈家的几次举家封赏……她把自己这些年来,为家里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一桩桩一件件地摆了出来。
只是几次提及前朝纷争时,屈氏欲言又止,最终仍是草草带过。
她一面说,一面流泪,心里又暗自惊讶——这是她自己也没想到的,她过去从不与人言说,但心底竟把每一件事都记得这样清楚。
叙述本身带来了强烈的耻感——她无可抑制地想到,倘若眼前人不是柏灵而是母亲或兄长,他们会用怎样恶毒的话来羞辱自己?
精明?计较?小家子气?还是毫无大局观……?
为什么要和眼前的柏灵说这些呢?难道还指望她为自己主持一个公道吗?
这一瞬,心里有无数声音向自己发出了嘲笑,某种徒劳无功的感受再次幕天席地而来,把她攥在了风暴中心。
每一个怀疑的念头都像是跗骨之蛆,又像是无端端落下的鞭子。
……倾诉也一样的痛苦啊。
屈氏停了下来,她噙着眼泪望向柏灵,一时间竟有些茫然失措,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听见柏灵轻轻地叹了一声。
“我也许说得太多了……”屈氏喃喃地道。
“不是,”柏灵摇了摇头,“娘娘的话让我有一种……嗯,很奇怪的感觉。”
屈氏愣了一下,忽地有些紧张起来,“……你是,什么感觉?”
“当娘娘和我说这些的时候……”柏灵垂下眸子,也同样努力地在脑海中寻找着词汇,“我感觉老夫人和屈大人好像也在这间屋子,在一刻不停地盯着我们,审视着我们说的每一句话。”
她显然也在思索着,缓缓地说道,“所以我觉得……非常地压抑,也非常难受。”
屈氏只觉得眼泪又涌了上来。
她不知道柏灵是怎么做到的,但在听到“老夫人和屈大人正一刻不停地审视着我们的每一句话”时,她觉得整个人都被微微地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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