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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泰跟在后面,眉头紧锁,不住地叹气。
方孝孺则像是被抽了魂,整个人都佝偻着,脚步虚浮。
刚拐过一个弯,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就毫无征兆地扑面而来。
齐泰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下意识地用袖子掩住口鼻。
他们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宫墙下,几个小太监正提着水桶,一遍遍地冲刷着地面。
可那暗红色的液体,已经渗进地砖的缝隙,在昏暗的灯笼光下,泛着一种不祥的暗光。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北镇抚司那边的黑暗中,慢慢走出来。
待他走近,借着墙上灯笼的光,三人才看清来人的样貌。
是蒋瓛。
黄子澄的脚步停住。
此刻的锦衣卫指挥使,完全没有往日的威严。
他额头上缠着厚厚的布条,渗出的血迹已经变成黑褐色。
他身上那件代表着无上权力的飞鱼服,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被半干的血浆黏合成硬壳,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甲片摩擦的碎响。
他的脸上,身上,到处都是溅射状的血点。
手中那把绣春刀虽然已经归鞘,但刀柄的缠绳上,鲜血还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淌,在寂静的宫道上,砸出“嗒…嗒…”的轻响。
他整个人,就是一具刚刚从修罗场里爬出来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活尸。
蒋瓛看见了他们,或者说,他根本没看他们。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活人的情绪。
他就那么直挺挺地,从三位朝廷大员的身边,走过去。
三位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人物,在那一刻,竟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半步,为这个血人让开道路。
一股混杂着血腥、汗臭和死亡的恶气,从他们鼻尖前飘过。
直到蒋瓛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齐泰再也忍不住,扶着墙,剧烈地干呕起来。
方孝孺,这位饱读诗书、坚信“仁义”可以教化天下的鸿儒,死死地盯着蒋瓛留在地砖上那一个个模糊的血脚印。
他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嘴里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疯了……都疯了……”
黄子澄却一言不发。
他看着蒋瓛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看那还在冲刷的血水。
恐惧?
不。
他非但没有感到恐惧,反而,那双细长的眼睛里,一种比刚才在撷芳殿中更加兴奋的光芒亮了起来。
他忽然转过身,看着还在干呕的齐泰和失魂落魄的方孝孺。
“你们怕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笑意。
“不,你们该看清楚。陛下今晚的火,都是为谁而发?北镇抚司的这场杀戮,又是因谁而起?”
他伸手指着那片血污,一字一顿。
“这满地的血,就是我们最好的护身符!也是……催那个野种死的夺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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