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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车帘外飘的细雪,想起昨日陛下在泾水行宫说的话:回咸阳,先去章台宫。车帘被风掀起一角,他瞥见自己映在铜鉴上的脸——两鬓的白发比出发时多了,眼尾的皱纹里还沾着未擦净的脂粉。
要是陛下查起东巡时少的那车南海珍珠。。。。。。他喉咙发紧,手指攥紧了坐垫,指甲几乎要掐进锦缎里。
车外传来护驾羽林的呼喝,他赶紧放下车帘,却见车壁上不知何时凝了层薄霜,模糊的倒影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温凉车内的铜炉飘着沉水香,刘沭却觉得胸口闷得发慌。
他的指甲早把锦被攥出了几道褶皱,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凉得他打了个激灵。
车外的雪粒子扑在帘幕上,沙沙声里,他仿佛听见了明日早朝时御史大夫的弹劾:东巡所携南海珍珠少了一车,分明是中官监守自盗!又看见赵高捻着胡须冷笑,李斯在旁推了推竹简:刘常侍跟了陛下三十年,怎会犯这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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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是被人栽赃?最清晰的,是始皇半阖的眼尾——那眼神他太熟了,从前随驾出巡时,有个谒者私藏了半筐荔枝,陛下就是用这样的目光盯着他,直盯得那谒者当场瘫在地上。
常侍,王大将军的前锋到了!车外传来羽林郎的通报。
刘沭像被烫到似的松开手,锦被上立刻绽开几道苍白的指痕。
他慌忙用袖口去擦脸上的汗,却把脂粉蹭得更花了。
车帘被冷风吹得一掀,他瞥见雪地里一抹玄色甲胄——王贲披着染雪的大氅,腰间的虎首剑穗在风里乱颤,正翻身下马。
陛下,末将护驾来迟。王贲单膝跪在车侧,积雪顺着甲叶簌簌往下掉,匈奴斥候近日在北境异动,末将留蒙恬将军守长城,带三千精骑星夜兼程。
车壁传来轻叩声,是始皇的暗号。
刘沭立刻抖着手掀起车帘,只见始皇倚在锦枕上,玄色衮服下的身形比东巡时更显单薄,可那双眼依旧亮得像淬了冰的剑:王卿辛苦了。他抬手抚了抚车壁上的青铜云纹,咸阳的雪,比海上的咸雾冷多了。
王贲抬头时,雪水正顺着护额往下淌,在他下颌凝成冰珠:陛下,末将已命前军清理御道,半个时辰内可抵咸阳。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些,只是。。。六公子带百官在灞上迎驾,臣恐。。。
恐什么?始皇的指尖在案几上敲了敲,轩儿若连郊迎都办不好,朕这几年教他的《秦律》《武经》,倒不如喂了咸阳的野狗。
王贲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把朝局暗涌四个字说出口。
他望着始皇鬓角新添的白发,想起三日前在北境收到的密报——嬴轩调玄甲军护粮道、查盐税账册的动作,早被赵高发到了东巡行在。
此刻他望着温凉车重新启动的车辙,铁甲下的手掌攥得生疼:这对父子,一个病得连车辇都晃,一个强撑着要替父分忧,偏生中间还横着赵高那根烂了芯的木头。
灞上的雪停了。
嬴轩站在青铜龙首灯架下,玄色深衣外罩着狐裘,却还是觉得寒气往骨头缝里钻。
他望着远处腾起的尘烟,耳中是太乐署奏响的《玄鸟》——编钟的清响里,他听见身后太宰令小声嘀咕:六公子把郊迎的规格提到了祭天级别,也不怕陛下怪罪。又有谒者压低声音:没看见宗正寺的礼单?
连十二旒冕都备了,这是。。。怕不是要行太子礼?
尘烟更近了。
嬴轩的手指在袖中掐紧,想起今早蒙毅递来的另一份密报——赵高的门客昨夜去过廷尉府,说是要讨教郊迎仪轨,实则在翻查始皇东巡期间的奏报存档。
他望着最前面的羽林卫,见为首的偏将冲他点了点头——那是韩信安插的北军细作,暗示两千精骑已在渭水北岸藏好。
驾——
一声长喝惊散了寒鸦。
心潮澎湃,无限幻想,迎风挥击千层浪,少年不败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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