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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婧华:“何意?”
“是天神。”
面前似浮现了女人柔美清丽的脸,阿史那苍眉间带着显而易见的温柔。
他低低笑道:“我阿娜的前半辈子,过得属实凄惨。她原出身大户人家,后来家道中落,被卖到商户家里当丫鬟,扫地浆洗,挑水洗碗,样样都做,甚至动辄被打骂。在家时,我外祖父外祖母视她为掌上明珠,她何曾起早贪黑做过粗活?原本一双柔嫩的手,没多久就不成样了,又生茧子又生冻疮。”
“偏她生得好,被那商户家的少爷看上了,想纳她为妾。那家的少夫人是个善妒的,面上干脆应下,暗中使计把少爷调走。少爷前脚走,她后脚便把我阿娜卖到了北方一座窑子。”
“那段日子,她从未对我说过,可我知道,她心里苦。”阿史那苍望着天,“后来,她遇见了一生挚爱。”
萧婧华轻声问:“是你父汗?”
阿史那苍嗤笑,笑音里满含讽刺,“他不配。”
他道:“那人是个小部族的首领,对我阿娜一见钟情,打了好几个月的仗,终于凑齐了赎她的金银,将她带离了魔窟。”
“原本,他们该生几个孩子,在草原上过安生日子。可就在她生完我阿恰的第二年,王族骑兵踏破了小部族的营帐。那人战死,我阿娜带着阿恰,成为了女奴。”
“阿娜放弃被她的丈夫重新养回来的尊严,只为了给她的女儿要一口奶水。可阿恰还是死了。”
阿史那苍笑了声,“也不知她怎么想的,竟想去刺杀可汗。到头来,不仅没成功,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被迫生下我这个孽种。”
他的语调极轻,“后来,阿娜偷偷为丈夫祭拜被人撞见,可汗大发雷霆,把她和我一起扔进了奴隶营。”
“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巧。”
阿史那苍枕着双臂靠在树干上,“曾经,她为了自己的女儿忍辱偷生,后来又为了给我这个孽种讨口吃的,对一群奴隶卑躬屈膝。区别是,我活了下来。不仅如此,她教我中原话,教我读书习字,给我取名‘苍’。”
“她说,愿我如苍鹰,无拘无束,自在翱翔。”
“可她不知,在北夷,‘苍’即是天神。阿娜既然为我取了这个名字,那我自然要做北夷的神。”
“我费尽心思爬到如今的位置,为的是让曾经所有看不起她,辱骂她的人,只能卑微地匍匐在她脚下。”
“不,不够,我要让整个北夷,再无人敢轻视她。”
“小金花。”
阿史那苍偏头,对萧婧华道:“你放不下你父王,我也不可能放弃北夷和我阿娜,留在京城。”
怎么能放得下?
那片草原承载了他所有的屈辱与荣耀,即便是死,他也只会战死在草原上。
他分明是笑着的,可萧婧华却觉得,他的眼睛好像在流泪。
似夏日的瓢泼大雨,告别了融融春日下满树如霞海棠。
如一场瑰丽绮梦,轻轻一碰便散了。
萧婧华牵起唇,细碎光点蕴在眸底,水眸莹莹,涟漪轻荡。
她轻声开口,“那,就这样吧。”
他们都有各自的坚持,绝不可能为对方让步。
既然如此,不必再为注定无法相守的人心伤。
阿史那苍取下腰间酒囊,拔出塞子仰头饮酒。锋利喉结滚动,喝完,他丢开酒囊,拇指抹掉唇上酒渍。
酒酿哐一声坠地,烈酒的气息在空中散开。
阿史那苍握住萧婧华双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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