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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张中飘然远（第2页）

刘瑜静静地听着，心中震撼，亦泛起深深的怜惜。她拉起奢香冰凉的手，语气异常坚定：“妹妹，你信我么？”

奢香含泪点头。

“我随父亲略通命理之术。你且将生辰八字细细说与我听。”

奢香略一迟疑，还是低声说出了自己的生辰。刘瑜凝神静气，以指沾了杯中清水，在桌面上细细勾画推演起来。她的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口中念念有词。烛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专注，仿佛在与无形的命运对话。

良久，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抓住奢香的手：“妹妹！你错了！大错特错！”

奢香被她吓了一跳：“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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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白虎煞’！那是庸人浅见！”刘瑜语气激动，“你的命格，非但不是刑克，反而是极为罕见的‘庚金白虎’，主杀伐，亦主变革，锐利无匹！而起杰，他身负龙煞本源，又承周家守盘血脉，命属‘戊土’，厚重载物，更有潜龙之象！金能开山，土能藏金，你们的命格非但不相克，反而是天生相引，互为成就！金土相生，刚柔并济，正合了那龙虎交泰的天地至理！于他，能助他稳固龙煞，开拓基业；于你，能化解你命格中过刚易折的戾气，得其归所！这分明是天作之合！于你们二人，于这需要稳定与力量的‘山河枢盘’大局，都至关重要！”

奢香彻底愣住了，睁大了泪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刘瑜：“真……真的？阿姐，你不是在哄我？”

“此等大事，我岂会妄言？”刘瑜神色肃然，“你若不信，可回想与他相处时，是心生暴戾，还是觉得心神宁帖？斩龙之时，是他受了那龙煞，你才感觉周身那股无形的束缚松快了些，不是吗？”

奢香仔细回想，与周起杰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除了初见的悸动，确实有种莫名的安心感，仿佛漂泊的孤舟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斩龙之后，她确实感觉心头那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翳散去了不少。原来……竟是如此？

狂喜之后，一丝忧虑又爬上心头。她看着刘瑜，欲言又止：“可是……阿姐你与起杰哥哥……”

刘瑜的笑容淡了些，却依旧温和，她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带着一丝超然：“我与他，有同门之谊，亦有父母之命在身。但命数如此，强求无益。私情是小，这黔地大局，枢盘安危是大。若能助他成就事业，稳固这方水土，我刘瑜……甘心退让。”她转回头，目光清澈地看着奢香，“妹妹，你若信我，我们便效仿古风，以这苍山为证，星斗为凭，结为异姓姐妹。从此同心，共辅于他，共守此盘，如何？”

奢香心中巨震，看着刘瑜那真诚而略带牺牲的眼神，一股热流涌上心头。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反握住刘瑜的手：“姐姐！”

两人就在这吊脚楼的轩窗边，对着窗外隐约的山峦轮廓与满天星斗，无需香烛，无需誓言，只紧紧握着手，目光坚定，完成了此生最重要的盟约。

次日清晨，小龙塘笼罩在如纱的水汽中。奢香告别周起杰和刘瑜，翻身上马。经过昨夜与刘瑜的深谈，她眉宇间的阴郁散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明亮与坚定。她深深看了周起杰一眼，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随即一抖缰绳，马蹄嘚嘚，身影渐渐消失在晨雾里。

送走奢香，周起杰立刻让阿岩敲响了挂在老槐树下的那半截铁犁片。清脆急促的响声，将寨中男女老少再次聚集到新院落前的空地上。

周起杰站在台阶上，目光扫过下面一张张带着疑惑和期盼的脸。“乡亲们！院子有了，接下来，是要把这日子过起来，过好！”他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宣布，从今日起，寨子里，能劳作的男女，跟着刘瑜小姐，开垦药圃，侍弄桑麻！青壮爷们儿，跟着我，进山，寻山货，打野物！年长的叔公婆婆，负责照看灶房，纺线织布！六岁往上的娃娃，无论男女，都跟刘瑜小姐识字！”

他顿了顿，给出最实际的承诺：“凡出力者，管饭！按劳分配盐巴、布头，年底结算，还有铜钱！”

这话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管饭！还有盐巴、布头，甚至铜钱！这对于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寨民来说，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惊喜、激动、难以置信的议论声嗡嗡响起。

“真的？起杰娃子，说话算话？”

“跟着起杰干！总比饿死强！”

“娃儿也能识字？天爷……”

“干了！”

人群爆发出热烈的响应，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开始劳作。

日子，便在这前所未有的忙碌和希望中，如禄水河（虽然依旧浑黄）般，开始缓缓流淌。周起杰成了小龙塘最忙碌的轴心。

天还未亮透，山间雾气弥漫，他便已在院中站定，练习刘伯温传授的吐纳导引之术，调和体内那日益温顺的龙煞本源，感应脚下大地的脉动。很快，刘瑜和去而复返、似乎打定主意常驻的奢香也会加入进来。三人气息交融，虽功法路数略有不同，却隐隐形成一种奇妙的共鸣，引得院外那株古槐的枝叶，无风也轻轻作响，仿佛在应和。

晨课结束，刘瑜便挽起袖子，带领妇孺老弱，在寨子周边选定的坡地上开垦药圃。她亲自示范如何翻地、下种、浇水，耐心讲解各种草药的习性。空闲时，便在老槐树下，用树枝在地上划字，教那些懵懂的娃娃们认最简单的“人”、“口”、“手”、“山”、“水”。孩子们起初怯生生，慢慢便被刘瑜的温柔和那些奇妙的笔画吸引，朗朗的跟读声，给古老的寨子注入了崭新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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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起杰则带着以阿岩为首的一帮青壮汉子，背上弓箭、柴刀，钻进莽莽群山。他凭借在军中学到的本事和自身对山川地气的敏锐感应，教众人辨认猎物的踪迹，如何设置巧妙而又不伤根本的陷阱，如何利用地形围猎。一次，他们遭遇了一头凶悍的野猪，獠牙森白，冲撞起来势头骇人。众人惊慌失措，周起杰却异常冷静，张弓搭箭，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一箭射出，正中野猪眼窝，深入脑髓，那庞然大物轰然倒地。这一幕，让所有跟随他的汉子心服口服，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他们将猎物带回寨子，不仅改善了大家的伙食，兽皮、山货也能积攒起来，待到时机合适，拿去远处的市集，换回急需的盐铁、农具。

刘伯温多数时候闭门在正房堂屋，不知在推演什么，或是在与远方通信。但他并非完全不管世事。每到夜晚，堂屋地面的北斗七星图案（以不同颜色的卵石嵌入）在灯下隐隐生辉。周起杰和刘瑜（有时奢香也在旁静静聆听）会坐在图案周围，跟随刘伯温学习更深奥的堪舆地脉之术。刘伯温引导他们尝试将意念沉入脚下的大地，去感知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潜龙滋元阵”的流转，去体会山川的“呼吸”与“心跳”。这个过程玄妙而艰难，周起杰因血脉之故，感应稍强；刘瑜则凭借过人的聪慧和其父的悉心指点，进步神速。刘伯温在一旁观察，时而点拨一二，强调最多的，便是“守心”二字——心神不宁，则易被地脉杂气所趁，甚至引来不测。

小龙塘，这个被群山遗忘的角落，正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恢复着生机。新院落是它的心脏，周起杰是驱动心脏跳动的那股力量，而刘伯温的谋略、刘瑜的仁心、奢香暗中的支持，则是流淌在血管中的血液。基业，在这看似平静的流淌中，悄然初肇。山外的风雷或许终将袭来，但至少此刻，他们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与积累之机。而那深埋地底的枢盘，似乎也在这片土地重新焕发的微弱生机安抚下，运转得更加平稳、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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