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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感是货币,无痛者是金矿。痛神教的银针扎进“低痛感者”的脊椎,抽取闪烁幽蓝的神经液,称为“清醒剂”。阿痒被选为转移伤痛的执行者,她的指尖触抵信徒额头时,却悄悄窃取着对方记忆里的光斑——直到某个濒死者的记忆碎片里,浮现出夜璃卫星投射的乐谱,在剧痛频谱的背面,竟是用引力波写就的……重复了九千次的求救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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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赐殿”闻起来像一座过度使用的、从未彻底清洁的旧医院。浓烈的消毒药水气味试图掩盖一切,却反而与汗液的酸馊、血的铁锈味、以及某种更幽深的、类似臭氧灼烧后的金属腥气混合成一种更令人作呕的合成气息。空气被循环系统撕扯着,发出低沉永续的嗡鸣,吹拂着石壁上摇曳的火把,将跪伏在地的信徒们扭曲抖动的影子投在光秃秃的、渗出冰冷水汽的岩壁上。
这里曾是旧时代的防空洞,如今是痛神教在新长安聚居点最重要的“施恩”之所。没有神像,只在最深处的墙壁上,镶嵌着那块最大的墨焰碑碎片。碑面冰冷依旧,那些深色的血管状纹路在火把光下仿佛在缓慢蠕动,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弥漫的痛苦情绪。
殿中央,并非祭坛,而是一排结构精密、闪烁着寒光的金属支架——“清醒之榻”。此刻,几个身影被牢牢束缚在榻上,他们的灰麻长袍被褪至腰际,露出苍白瘦削的脊背。他们的嘴巴被皮革束带封住,只能发出沉闷的、被压抑到极致的呜咽,眼球因恐惧和即将到来的痛苦而剧烈转动,几乎要凸出眼眶。
他们是“低痛感者”。并非完全无痛,只是对全球痛觉网络共享来的基础痛苦感知迟钝,需要更强烈、更直接的刺激才能达到痛神教规定的“清醒”阈值。在这个痛苦即清醒、即存在证明的时代,他们是“麻木”的,是“沉睡”的,是需要被“拯救”的异端。或者说,是资源。
身着暗红色长袍的高阶祭司,面覆毫无表情的金属面罩,只露出一双冰冷如手术刀的眼睛。他手中持着一把结构奇特的多联注射器,针筒内充满了某种粘稠的、闪烁着不祥幽蓝色光芒的液体——那是高度提纯的、混合了神经花萃取物和电信号诱导剂的“清醒剂”。针头长而细,闪烁着寒光。
“慈悲的父,赐予尔等清醒,感知真知,远离虚无之眠。”祭司的声音经过面罩过滤,变得毫无起伏,如同金属摩擦。
话音落下,针头精准而迅速地刺入第一个低痛感者的脊椎间隙!
“唔——!!!”榻上的人身体猛地反弓起来,如同离水的鱼,所有肌肉瞬间绷紧到极限!束缚带深深勒进皮肉。被封住的口中爆发出被强行压抑的、撕心裂肺的闷嚎!
那幽蓝色的液体被缓缓推入。几乎是立刻,受术者的身体开始剧烈地、失控地痉挛,瞳孔急剧放大又收缩,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他每一根神经末梢同时穿刺、灼烧!极致的、被药物强行放大和扭曲的痛苦,如同海啸般冲垮了他的意识防线。这不是共享来的、隔着一层的痛,这是专属的、极致的、物理性的酷刑。
几分钟后,痉挛渐渐平息。受术者瘫软在榻上,眼神空洞,只剩下生理性的泪水混合着汗水不断滑落。但他的身体表面,开始渗出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汗液般的清澈粘液,散发出一种微弱的、类似金属和薄荷混合的奇异气味。
这就是“神经液”。在极致痛苦刺激下,人体分泌出的、蕴含着高度活跃神经信号和情感能量的特殊体液,被痛神教视为接近“真知”的圣液,是制作更高阶“清醒剂”和维持墨焰碑“活性”的关键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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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助祭立刻上前,用特制的、表面覆盖着细微吸管的琉璃片,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渗出的神经液收集起来,滴入一个密封的银壶中。壶身很快蒙上了一层冰冷的白霜。
阿痒就站在不远处一个稍微昏暗的角落里,安静地看着。她穿着一件过于宽大的、边缘绣着痛神教荆棘纹路的白色麻布袍子,小小的身子几乎被包裹其中,只露出一张过分平静的脸。她是“转移者”。她的价值不在于奉献痛苦,而在于疏导它。
有些信徒在承受了过量的“恩赐”或共享到无法负荷的区域性剧痛后,精神会濒临崩溃,身体器官会出现坏死迹象。这时,就需要阿痒。她天生无痛,却能通过触碰,将他人体内过载的、致命的痛苦转移出来,导入地底庞大的神经网络,暂时缓解信徒的危机,保住这具还能继续产生神经液和信仰的“容器”。
一个助祭领着她,走向另一个区域。那里躺着几个刚刚接受完“深度恩赐”的信徒,他们面色潮红,身体间歇性抽搐,显然已接近承受极限。
阿痒在一个不断呻吟、嘴角溢出白沫的男性信徒身前跪下。她伸出右手,那根曾用于刺绣的、指尖布满新旧针眼的食指,缓缓点向信徒剧烈起伏的、布满冷汗的额头。
指尖即将触碰到皮肤的刹那——
阿痒那双深墨色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非孩童应有的专注。
接触。
冰凉的手指贴在滚烫、粘湿的皮肤上。
瞬间,一股狂暴、混乱、充满了毁灭气息的痛苦洪流,如同决堤的岩浆,顺着指尖的接触点,蛮横地冲入阿痒的身体!
若是常人,哪怕是无痛者,意识也会被这纯粹的痛苦能量瞬间冲垮。
但阿痒没有。
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震动了一下,像是精密仪器接入了高压电流。那庞大的痛苦能量涌入她体内后,并未停留,而是顺着她脚下与大地深处神经网络那无形的连接,如同汇入大海的溪流,迅速被导走、分散。
她就像一个完美的、毫无损耗的导体。
然而,就在这痛苦能量流经她“体内”的瞬间,一些东西,像是洪流中裹挟的泥沙和碎屑,被短暂地、无意识地截留了下来。
那不是痛苦本身。
是记忆碎片。
是伴随着极致痛苦,被从信徒意识最深处冲刷出来的、破碎的感官印记和思维光斑。
·一幅画面:燃烧的旧世界城市,一个女人在火光中的最后回眸。(恐惧、眷恋)
·一种触感:冰冷的雨滴打在脸上,混合着铁锈的味道。(绝望、冰冷)
·一段声音:遥远的、模糊的摇篮曲片段。(悲伤、温暖)
·一种味道:腐烂水果的甜腻气味。(恶心、腐朽)
这些碎片微弱、杂乱、转瞬即逝,如同风中残烛。它们无法在阿痒无痛的意识里激起任何情感涟漪,却被某种她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本能,悄然捕捉、存储下来。像一台冷漠的录音机,记录下那些他人视若珍宝或拼命想遗忘的瞬间。
这是她深藏的秘密。她不仅是“转移者”,更是“窃痛者”。她窃取着痛苦洪流中附带的、无人察觉的记忆渣滓。
助祭看着她指尖下,那名信徒的抽搐渐渐平复,潮红的脸色也开始恢复正常,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她去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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