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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英国希尔斯堡惨案（第1页）

一、死亡之门

1989年4月15日，英国谢菲尔德希尔斯堡体育场。春日的阳光普照着这座历史悠久的球场，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英格兰足总杯半决赛增添一份祥和的气氛。这场备受瞩目的对决将在"红军"利物浦和诺丁汉森林之间展开，吸引了超过53，000名球迷到场观看。

利物浦球迷被分配到了球场西侧的列平巷看台，这是一个位于居民区之上的区域，共有24，000张门票被售出。然而，这个方向的道路拥挤，交通不畅，更重要的是，想要从这里进入场地，必须通过7座十字旋转铁门。这些铁门成为了日后悲剧的关键因素之一。

比赛定于下午3点开始，但到了2点30分，仍有约5，000名利物浦球迷滞留在场外，无法入场。他们手持门票，焦急地等待着，却被卡在了狭窄的入口处。十字转门的设计使得入场速度极为缓慢，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让数千人通过。随着比赛时间的临近，场外的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人群开始骚动，广播里不断呼吁球迷不要拥挤，但声音很快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

当球员们在开赛前10分钟开始入场时，场内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这声音传到场外，让那些仍在等待的球迷更加焦虑不安。他们知道自己可能会错过比赛的开始，这种担心加剧了人群的推挤。

此时，负责现场指挥的南约克郡警察局局长戴维·达肯菲尔德（DavidDuckenfield）已经通过监控系统注意到了转门前的拥挤情况。然而，他并没有采取任何改善措施，也没有考虑推迟比赛。这是一个致命的决定，将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引发连锁反应。

下午2点47分，负责看台外秩序的警官承受不住越来越大的人流压力，向达肯菲尔德请求打开C号大门，这是一个原本用作出口的大门，没有安装十字转门。达肯菲尔德同意了这个请求，下令打开C门。尽管有副官提醒他这样做可能带来的风险，但他仍然坚持自己的决定。

随着C号大门被打开，大约5，000名球迷如潮水般涌入了球场。由于没有足够的警力进行引导，这些球迷几乎全部涌向了3号和4号看台。这两个看台原本的安全容量约为1，600人，但在短短几分钟内，涌入了超过3，000人。

更糟糕的是，这些看台上还设置了铁丝网，这是为了防止足球流氓闯入球场而设计的。然而，在极度拥挤的情况下，这些铁丝网变成了死亡陷阱。前排的球迷被后面不断涌入的人群挤压到铁丝网上，无法动弹，呼吸困难。有人的脸被挤得变了形，甚至能听到肋骨断裂的声音。

与此同时，比赛按时开始了。开场仅5分钟，利物浦队的一次射门击中了门柱，引发了看台上的一阵欢呼。这欢呼声让后排的球迷更加急切地向前挤，试图看到比赛的进展，场面彻底失控。

二、死亡时刻

下午3点06分，裁判在警方的建议下暂停了比赛。此时，铁丝网已经倒塌，许多球迷试图翻过铁丝网逃生，而更多的人则被压在下面。然而，高级警官们最初误以为这只是普通的足球流氓闹事，因此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帮助受伤的球迷，而是增派警力阻止人群进入球场。

很快，球场上出现了呼吸困难、受伤甚至死亡的球迷。其他看台上的利物浦球迷纷纷冲下来帮助伤者，许多人当场进行人工呼吸，还有人征用广告板作为临时担架。然而，"不明所以"的警官们仍然在中场线拉起封锁线，阻止利物浦球迷进入诺丁汉森林球迷所在的区域，即使他们是为了运送伤者寻求医疗援助。

悲剧发生后，现场来了44辆救护车，但警方只允许一辆进入球场。更令人费解的是，这辆救护车没有将伤者直接送往医院，而是转运到了一个没有医疗设施的体育馆，进一步耽误了宝贵的救援时间。最终，只有14人被送往医院，其中12人在到达时已经死亡。

这场灾难最终导致94人当场死亡，766人受伤。第95名死者在4天后因伤重不治，而第96名死者则在昏迷近4年后选择了安乐死。直到2021年7月，一名在事故中受伤的男子安德鲁·迪瓦恩（AndrewDevine）去世，法医认定其死亡与当年的伤害有关，属于"被非法杀害"，至此遇难人数达到97人。

最年幼的遇难者是10岁的乔恩·保罗·吉尔胡利（Jon-PaulGilhooley），他的校服口袋里还装着未拆封的糖果。利物浦后来的队长史蒂文·杰拉德（StevenGerrard）的表哥也在此次悲剧中丧生。

三、谎言的诞生

令人震惊的是，这场本可避免的灾难之后，遇难者家属和利物浦球迷不仅没有得到同情和支持，反而被指责为罪魁祸首。在灾难发生的当晚，南约克郡警方紧急召开新闻发布会，将责任完全归咎于利物浦球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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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事监管负责人、南约克郡警察局局长戴维·达肯菲尔德声称，C号大门是在利物浦球迷的冲击下打开的。他还强调，现场无票球迷和醉酒球迷太多，是造成混乱和场面失控的重要原因。这些指控完全是无中生有，但却为后续的媒体报道定下了基调。

更令人发指的是，三天后的4月19日，支持撒切尔的《太阳报》出版了臭名昭着的"真相"头版。在完全没有事实根据的情况下，报纸上出现了这样的报道：1、有球迷在受害者身上抢掠；2、有球迷在警察身上小便；3、有球迷殴打警察。这篇报道还引述了一名不具名的警员，指控利物浦球迷虐待一名已经身亡的女孩，甚至公开地对死者尸体撒尿。

《太阳报》的这篇报道引发了全国范围内对利物浦球迷的强烈谴责。时任利物浦队长的杰拉德在自传中愤慨地写道："在利物浦，任何一个球员球迷的家中，都永远不会出现《太阳报》！"这一言论代表了整个利物浦市对这家报纸的抵制态度。

然而，这些指控完全是毫无根据的。正如泰勒大法官在随后的调查中指出的，"其中大多数人根本没醉，也不会受到酒精的影响"。通过电视监视系统的录像和健康安全局的分析，以及目击者提供的证词，证明无票球迷并不在多数。

四、真相的掩埋

灾难发生两天后，彼得·泰勒大法官被委任调查"希尔斯堡"事件。泰勒花了31天时间完成调查，并先后发表两份报告。第一份初步报告主要探讨事件本身，第二份最终报告则提出了球场安全建议，即着名的"泰勒报告"。

泰勒的调查揭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真相：警方在比赛筹备时未能尽责，达肯菲尔德没有在现场进行仔细勘察；在事件当天，达肯菲尔德在14:30就已经通过监控看到了旋转门前的拥挤情况，但没有做出任何改善，也没有推迟比赛；14:47分，在接到打开C大门的请求后，达肯菲尔德下令开门，尽管有副官提醒他潜在的风险。

更重要的是，当大量球迷涌入3号和4号看台时，旁边的看台其实有空余空间，但没有工作人员进行引导，警力主要用于防止足球流氓闹事，而不是保障球迷的安全。即使已经有球迷被挤死在铁丝网上，活着的人向在场执勤的警员求助，但警员们仍然执行着达肯菲尔德赛前的命令：未经允许，绝不能开门放入任何一人。

《泰勒报告》还指出，比赛虽然3点开始，但因球场设计有问题，列平巷这一侧转门过少，要让所有持票观众进场至少需要到3点40分。为缓解在转门前拥堵的球迷，C门被打开，但所有进入看台的球迷数量远超看台的容量。

然而，这份报告却被雪藏，直到20年后的机密文件解封，事实的真相才得以重见天日。1991年3月28日，官方的死亡调查最终得出结论：惨案属于偶然事故，无人应对死难者负法律责任。这一结果让死难者家属难以接受，因为泰勒的报告已经充分证明警方负有责任。

更令人气愤的是，在官方调查期间，南约克郡警方篡改了164份调查文件，116份警察的口述资料被标注有重大改动，其中不利于警方的证词都被删掉或修改。这种明目张胆的证据篡改行为，进一步掩盖了事件的真相。

五、漫长的抗争

对于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庭来说，等待他们的不仅是至亲的离去，更是长达28年的冤屈和诽谤。在这漫长的岁月里，遇难者家属和利物浦球迷们没有放弃寻求真相和正义的努力。他们发起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抗争，要求还遇难者一个公道。

2009年12月，希尔斯堡家庭支持小组开始提起自诉，目的是追究造成96人死亡的刑事责任。他们成立了希尔斯堡惨案独立调查专案组，继续调查真相。

2011年8月，英国民众发起大规模网络请愿，在政府官网上留下超过14万个签名，此举促使议会讨论此事，内政大臣最终明确表态，将公开希尔斯堡惨案的全部文件资料。英国政府成立独立调查委员会，对希尔斯堡惨案的原因和责任人进行追查。

2012年9月12日，在梳理了80个部门的45万份文件后，第一份长达395页的调查报告在利物浦圣公会大教堂发布。这份报告揭示了令人震惊的事实：球场早在1981年就出现过拥堵情况，安全隐患一直未加整改；警方应急方案缺失、没能及时疏导人群；警方事后篡改了164份调查文件，为栽赃球迷，甚至从所有遇难者、孩子身上取血样来查酒精浓度。

英国首相卡梅伦代表英国政府、失职的警察和造谣的媒体公开道歉。独立调查委员会公布造成这一惨案最主要原因，是警方在现场的组织、管理和控制不力，最终导致人群失控，相互践踏酿成惨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