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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碍,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沉清臣向她淡淡一笑,示意她亦可放心。
茶色还想说什么,但却都淹没在他那温雅浅笑里。
梨花深处,有一条青石阶铺就的小路。路的尽头,是一座简落素朴的木斋。
那琴声,似乎是从那木斋的小院里传出来的。
沉清臣沿着那条小路,一直往前走,抬首便遥遥看见那院门的木匾之上的两个木雕大字:梨轩。
小院里,坐着一个正优雅抚琴的白衣女子,因距离相隔的较远,他看不清她的脸。沉清臣继续往前行,直至走到院门前。
琴声戛然而止。
那女子抬起头来,恰好对上了一双清澈疏淡的眸子。
沉清臣不由得一刹那的失神,恍如看见了红尘繁华里有一树梨白,正冉冉迎着初晨的水露新绽。
那女子叁千青丝宛如流云,姿色天然自是入画。肤色胜雪,明眸善睐,檀口贝齿,气质淡雅脱俗。一湘秋水潋滟间,又带着叁分清冷、七分明艳。
“阁下是?”那女子清喉娇啭,清瞳里波光盈盈,佯为一层不解的迷惑。
“沉清臣。”沉清臣答得冰冷疏离,温文有礼:“在下不请自来,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姑娘介怀。”
那女子站起身来,肩若削成,纤腰楚楚,明澈的眼波轻轻滑过他的白衣黑发,浅笑道,“原来是丞相之子沉公子,阿离久闻公子盛名,今日有缘得见公子一面,实属今生有幸。”
“敢问姑娘是哪家名门闺秀?”沉清臣的眼里闪过一抹细微谨慎的深意。
“民女乃山野之人,不敢高攀,公子唤我阿离即可。”名为阿离的女子垂了眉眼,神色黯淡了些。
沉清臣见阿离有些不悦,扭转话题道:“阿离姑娘的琴艺高超,不由使在下闻其乐而探其人,很是佩服。”
阿离面含惊喜地抬首,眸光一转笑起来,宛如春水映梨花:“早听闻公子的琴艺可独绝天下,不知阿离可否有幸听公子弹奏一曲?”
于青山花香中挑琴也是人生一大乐事,沉清臣淡淡笑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走到琴案处,落落优雅地坐下,晶莹的指尖在琴弦上一划而过,“阿离姑娘竟然有多年前早已失传的的凤尾琴,真是不简单啊。”
阿离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与错乱,但转眼便平复了:“无意之间便得到了,许是这凤尾琴与阿离有缘吧。”
沉清臣垂下眼睑,默不做声,十指开始勾挑凤尾琴。
琴音里,仿佛带着千年的寂寞与苍凉,但隐地又透出,一种身处浮世的凄厉抗争、血流挣扎。这琴声听得久了,不知怎的,竟会使人无端端地毛骨悚然,心惊胆颤,一如青峰划碎七尺冰。
这琴乐婉转在九曲回肠之时,却又突然明丽清朗了起来,红尘紫陌,青空流云,草长莺飞,稚子纸鸢。细细碎碎,净净淙淙。
一曲终了。
阿离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宁静如初,心里却起了波澜。
果然是公子睿智,能一眼看出自己身上的怨念戾气,还以琴音明示,放下执妄方得前路光明。
她明彻地笑了:“公子的琴技不仅天下无双,连心神也是非一般人可以比拟。”
“阿离姑娘过谦了,姑娘对琴的指上功夫已是炉火纯青,唯一的瑕疵便是不能做到人琴合一。所谓高山流水,阳春白雪之妙,其则是琴音由心生,心之所向,向之琴奏。”沉清臣起身,眼神悠远,却并未看她,只落在远处的簇簇梨丛。
“沧海为大,人如蝼蚁,世事怎能随人愿……”他轻叹出声,似自言自语又似说给她听。抬眼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也不早了,那在下先告辞了。”
“那,公子慢走,后会有期。”阿离莞尔,细长的指尖不觉浸入了手心,一片红肿。
沉清臣点点头示意,转身拂袖而去。还是那抹云淡风轻。
阿离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眉眼踌躇几许,这般华贵温恬、睿智无双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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