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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来此,皆是如此,因素日里何呈奕吃不好睡不好,只能等来铁匠铺时才能补一补。若非如此,在没遇到秦葶之前,他早就整日饿的七荤八素了。
面前的鸡汤一口未动,便听冷长清便又问道:“那女子,殿下可瞧出什么来了?”
自秦葶来这两年间,冷长清很是关注秦葶的一举一动,生怕这女子又似先前那个,被人派过来有意接近,是为了试探何呈奕的底细。
毕竟当年宫变,为了活命,还是太子的何呈奕只能装傻,而新帝何成灼夺权,皇位来的不光彩,又怕群臣反对说他妄伤手足,因此他才特留了何呈奕一命,贬为庶人还不止,他还要非要看着昔日深受父皇爱重的太子自云端被折了翅膀踩踏入泥之景,丢到这离京城不远却鸟不拉屎之处,他就是要看着何呈奕苟延残喘的在他眼皮子底下过完这一生。
“没有异常。”何呈奕往口中送了一口鸡汤,汤味浓郁软滑,隐隐透着老参之气,咸淡适中,要比秦葶做的野菜饼好吃许多。
虽然听他这般说,可宦海沉浮多年,冷长清仍不敢对秦葶掉以轻心,“虽说先前给殿下娶亲之事是因为朝中有老臣上柬之故,可这女子毕竟来历不明,当真是他们安插在您身边的眼线也不一定。”
“嗯,我心中有数。”他又往口中送了一口鸡汤,稍抬眼皮,便瞧见前面一碟子清酱的牛肉,规整讲究的摆于瓷盘中,他隐隐记得,秦葶曾与他说过,最喜欢吃酱牛肉。可于农家来说,这酱牛肉是稀罕物,她长这么大,也只吃过三回而已。
饭毕,冷长清会如以往每次将朝中局势一应讲说给何呈奕听,二人坐在一起分析局势。
待到夕阳西下之时,铁匠铺便到了歇工之时,何呈奕便又出了门去,临走时会有人塞给他几枚铜钱,假装是今日的工钱。
出了这道门,他周身的清冷阴鸷之气尽数消去,又换成素日里的一副憨傻模样,揣着钱往家走去,每每此时,秦葶定早就在家做好了饭食等着他回来。
果真,还未行至家门口,便遥看院中烟囱里冒出的袅袅炊烟。
听到推门声响,秦葶自灶间探出半个身子,袖口挽着,腰前还系了条洗的早就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围裙,她见了归来之人便露出一笑,紧接着道:“阿剩你回来啦,饿了吧,饭马上就好。”
今日去铁匠铺,冷长清情不得让他将半个月的吃食都塞进肚子里,怎么会饿,即便如此,他仍是眉眼弯弯,笑的憨傻,发出“嘿嘿”两声笑,大声应着:“好!”
五月里,野菜遍地,成了秦葶最快乐的时候,她一有工夫便出去挖野菜,然后和了些面粉放些盐巴做成野菜饼,要么就是将野菜烫了一拌,再做些面条,亦是一顿饭。
她来的这两年,何呈奕吃遍了漫山的野菜。
进门第一件事,他便是将身上揣着的铜钱掏出来双手捧到秦葶面前,她手还湿着,见了他拿回来的钱,手便在围裙上胡乱蹭上两下这才接过,仔细数过两遍,最后才把钱收到柴垛中藏着的一只瓦罐中。
借着天色未暗,两个人蹲在房檐下吃着野菜饼,这东西对何呈奕来说每每都难以下咽,虽他现在沦落至此,却也一直被冷长清暗中养着,少时又是在宫中养尊处优,可如今却得日日吃这些,还要装出一副大口朵颐之态。
秦葶自是没瞧出身旁人脑子在想些什么,她塞了满口的吃食,腮帮子鼓鼓的,抬眼傻呵呵的笑道:“再过几日,我带你去河边抓鱼,我得先削个木叉子,咱们俩吃剩下的,就晒成鱼干,留着冬天再吃,还能抓了去集上卖些钱”
她自小在乡间长大,摸鱼的事自是难不倒她。秦葶这厢有些兴奋的盘算未来,好似已经瞧见夏日炎炎里于水面跃动的鱼儿。
可身边的人却没将这些放在心上,今日冷长清与他说的事,尽收脑海。
新帝无德,只顾享乐,在位十二年,四处灾荒不断,边境时有胡人侵扰,又有叛军四起。也正因朝野动荡,才让何成灼无暇顾及何呈奕。
这些年冷长清又在暗处联络何呈奕舅舅的旧部,只待时机成熟送他重回皇城之中。细算时日,怕是根本用不上个月他便能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他憎恨又厌恶的村子,杀光所有羞辱过他的人。
至于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介时她若肯说实话,肯告诉自己究竟是不是何成灼的人派她来的,自己或许可以留她一命,若她不肯
“阿剩,你这衣服哪又刮了道口子?”——她突如其来的说话声打断了何呈奕的思绪,她刹是可惜的拧了眉头,“定是今日在铁匠铺干活的时候弄的吧,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干活的时候要将外衫脱了,这样怎么能挺到秋日嘛!”
秦葶仍在为一件旧的不能再旧的衣衫而烦恼,却没留意此时何呈奕探究的神色,他定睛的望着秦葶的一举一动。冷长清曾对他讲过,朝中仍记挂他的老臣与何成灼进柬,说他虽是废太子,却也是先帝之子,当善待才是,何成灼不知是出于对老臣的忌惮,不想落下话柄,还是想再羞辱他一回,便不知从哪买来了个乡下来的孤女胡乱塞给他为妻。
对此冷长清一直认为秦葶是个眼线,可以何呈奕对他那同父异母的兄长的了解,他若是真的忌惮老臣,哪里会将朝廷弄的这般乌烟瘴气,不过是心胸狭隘的小人,想着送这样一个身份的女子来羞辱她罢了。
对于何呈奕而言,他的猜测更倾向于后者,加之秦葶在他眼皮子里下生活了两年之久,若真的是眼线,又怎能装的这般像,一丁点儿破绽都没有。
夜里秦葶将衣衫破口又给他缝补好,随即便借着月色捧着存钱的瓦罐将里头的铜钱倒出来仔细数了一遍。
借着窗外透过来的月光,何呈奕隔着炕桌的缝隙瞧看着她,纤长的睫毛于鼻梁上投下一道阴影,指尖儿将每枚铜钱都摸上一遍,嘴里还会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
只够铺个罐底的铜钱便能让她心满意足,何呈奕暗笑她没见过世面,对此鄙夷的同时又觉着有些好笑,若来日真的让她见了金山银山,只怕是要倒在里头出不来。
突然想要逗逗她,何呈奕顶着憨憨的语气同她道:“秦葶,你拿这些去买酱牛肉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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