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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后背已经出了一身汗,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冷——他方才也在给她力量。
她抬头看向克莱恩,撞进一双亮得吓人的蓝眼睛里,那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东西,他的手骤然收紧,把她摁进自己胸膛,反反复复揉着她发顶,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
他的心跳声震着耳膜,又快又重,她有点读懂了,这次不像是单纯的安慰或者什么,他是在认同她。
灯光之下,高大的金发军官将娇小的东方女孩护在怀里,两个影子融成了一个。周围的士兵们你看我,我看你,枪口终于彻底垂落。
或许…这个钢铁死神,这个他们中不少人的偶像,也不想朝他们开枪。
克莱恩垂眸看着怀里的女孩,她呼吸拂过他领章,温热的,急促的,像雏鸟扑棱的羽翼。
他忽然想起华沙初见时,她瘦得皮包骨,棉袄挂在身上晃荡,可给自己清理伤口的手,却比他见过的所有战地医护都要稳。
她比她自己想象的,也比他所以为的,都要勇敢。
女孩没有抬头,可她从他的拥抱里读懂了,他同意了,同意用等待换一个暂时的和平。
而台阶下,莫里斯的脸色还在变幻不定,这番慢吞吞的话,像打开了什么锁,让一团乱麻的脑子理清了些头绪。
方才克莱恩那句“我的指令只来自希姆莱阁下”冷不丁又在耳边炸响起来。
他当然知道克莱恩和帝国第二号人物希姆莱的关系,报纸上登过他们并肩的照片,广播里也提过这位出身显赫的上校多次受过元首本人的接见。
那么一个人,他的消息源难道真会那么差劲吗?
万一…万一真是柏林那边出了岔子?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功劳…避免流血…等待命令…”
眼前这东方小女人瘦得一阵风都能给刮跑了,说话有气无力得他都想跺脚催一催,可讲出来的东西…妈的,比这位用鼻孔看人的容克少爷顺耳太多了。
他虽然没读过几年书,但也不傻,谁故意下套,谁真心给台阶,他分得清!
至少司令部听到“已软禁目标”的脸色,总比听到“发生火并,损失惨重”好太多吧?
人我可是给你圈住了,兄弟们也不用送死了,更重要的是,他眯起眼睛琢磨,无论柏林那头最后是哪头猪吃了食,他莫里斯都有说法,他都是“控制住局面的理智派”,没功劳也得有苦劳吧。
至于最后那个“主动权”…他人马齐全,枪没离手,无线电随时能呼叫支援,这买卖稳赚不赔。
面子、里子、退路,全齐活了!
他的嘴唇嚅动了几下,还想再吼两嗓子撑场面,可又发现这女人把所有退路都砌成了墙。现在拒绝,他就是拿手下人的命充面子的蠢货,约瑟夫才十九岁,他可是答应过姑妈要把他全须全尾带回去。
莫里斯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她这是先给他台阶,又把他架了起来,还不得不从了?
“就地监管”…这文绉绉的词,不就软禁吗?
他浑浊的眼珠亮了起来,对,就这样!关在哪不是关?他几乎要为自己的机智鼓掌。等柏林的消息,如果是真的,就立刻呼叫援军,把这对鸳鸯轰成圣诞火鸡,如果…如果风向有变,他倒也没把事情做绝。
空气依旧紧绷,但那能把整个庭院的爆燃的引信,似乎被轻轻掐住,慢慢熄灭了。
狙击步枪的瞄准镜里,约翰看到莫里斯汗珠正顺着鼻梁滑落,他胡乱用袖口抹了把脸,挺了挺腰板。
“既然上校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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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压在巴黎上空,福煦大道的官邸像座孤岛般矗立在黑暗里。庭院里临时拉起的电灯在风中摇晃,把士兵们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橡木门敞开,灯火辉煌的一楼客厅此刻成了一个奇特的军事缓冲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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