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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山将钟离善夜放到榻上,在卯时前替他擦身又换了身衣裳。
天蒙蒙亮时,外面下起了雨。
红州春夏总是多雨,除去前些日子吞妖造成的那个晌午,今日这才算第一场夏雨。
他才开门打起门帘,就瞧见钟离四撑着伞站在自己的营房门前一直看着这边。
赤红色披风的衣摆被雨水溅起的泥点扑了一层又一层,先前的泥污干涸了,很快又被新的细小泥污覆盖。干干净净的宽大袖口虽没脏污,却因为承了过早的雾气显得有几分湿润。
瞧模样,那人应该是站了一夜。
阮玉山走过去,摸到钟离四撑伞的手,果然是冰凉的。
“去吧。”他摸了摸钟离四微微湿润的头发,又低下头,隔着头发吻了吻钟离四的耳后,“他有信给你。”
钟离四眸光微晃,接着扭头看向阮玉山,好像听明白了什么。
随后他抿了抿唇,在雨中大步奔向钟离善夜的营房。
愈发势大的雨水在台阶下积出大大小小的水坑,钟离四踏进去,水面便发出清脆的激荡声。
漫天细雨坠落在地,阮玉山在檐下抬头,看见远山云遮雾绕,耳边雨声仿佛无数大大小小的鼓点躁动不停。
有客远走。
山也送人,雨也送人。
他眼神悠长地看着钟离四打起门帘进入钟离善夜的营房,很快便听见门帘内传出桌椅撞倒的响动,随即是摔倒的声音。
朱由和林烟原本一直陪着钟离四守在阮玉山的屋檐下,此刻听见里头的动静,下意识便要过去。
阮玉山伸手拦住,嗓音沉静:“他会起来的。”
说完又垂眼,收了手放在背后,握紧了拳,低低呢喃道:“会起来的。”
他将眼底一闪而过的神色泯去,转而看向朱由:“吴淮还没回来?”
朱由摇头,也担忧地看向营外:“没呢。”
——吴淮在大战结束的第三日便追击到了阮铃。
那时阮铃已断一臂,体内妖灵也在破命那一斩的威慑下暂时蛰伏,他在战场上偷了马匹后一路奔逃,可正是那一串特殊方向的马蹄印记让吴淮在朝北的路上捉住了他。
阮铃垂死挣扎,无奈不敌吴淮,只能束手就擒。顷刻后他又想,能回去在死前再看一眼钟离四,那也不错。
可谁知吴淮将他押解行路到一半,却在饕餮谷至红州的官道上碰见了两个阮家的人。
那二人的马车后用手腕粗的链条拉着一个巨大的铁笼,笼子里空无一物,因在路边饭馆打尖时看到吴淮押着阮铃,便上前询问。
因先前的阮铃早在大战前为了克华那颗妖灵将钟离四给的镇气环取下,此后被人一眼认出他是个蝣人也不足为奇。
两人一开口,本打算问吴淮手上这蝣人卖不卖,谁知离近了,看见吴淮腰牌上的红州骑虎营图纹,心下一转,先套起了近乎。
他们自称是阮玉山的堂兄,一个叫阮璧,一个叫阮莹,是亲亲的两兄弟,更是阮玉山自小一起长大的哥哥。
不怕吴淮不信,二人掏出自己的腰牌给吴淮看过,还说自己就住在阮府,此次是奉了家父之命出门略作一些采买,才在此处碰见了吴淮。
这才叫吴淮半信半疑地同他们喝起了酒。
酒过三巡,他们又问吴淮捆这蝣人做什么用处。
眼前两个人既是阮家的爷儿们,又是阮玉山的堂哥,于吴淮而言,那便值十二分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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