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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大夫系好最后一条绷带,说:“伤口不要沾水,回家就开空调——天气太热,更容易发炎的。”
他稳稳地站起来:“谢谢您。多少钱?”
“收你七十吧,好在没缝针呢,对了,明天来换药。”
唐蘅凑到大夫面前:“我来付。”手插进裤兜,愣住,猛地想起钱包放在吉他包里,吉他包塞给蒋亚了。
大夫:“没零钱啊?一百的也行!找得开!”
唐蘅:“……”
“我来吧。”他递去一大卷纸币,一块的五块的十块的,大夫数了片刻才说:“正好哈!明天换药十五块!”
两人走出诊所时,他身上还穿着那件只剩前半部分的蓝色T恤,后背满是白花花的绷带,显得狼狈又滑稽。这时唐蘅才注意到,他的T恤的胸口处印着“青文考研”四个小字。
唐蘅说:“明天我把钱给你。”
他“嗯”了一声,倒没拒绝,只是说:“不着急。”
唐蘅:“那……”
“再见。”
“什么?”
“挺晚了,”他说,“你回去吧。”
唐蘅终于忍无可忍,低骂一声,语速很快地说:“你以为我想跟着你?我他妈不是怕你半夜发烧烧傻了?数学系第一就这么烧傻了你不觉得怪可惜的?!”
话音刚落,大夫掀开门帘把垃圾放在门口,顺便应和道:“那确实可惜。”
唐蘅怒气冲冲地盯着他,不知道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既然他是因为他才受伤,那么他照顾一下他,不是理所应当的?
“人家也许等着女朋友关心呢,”大夫又探出脑袋,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那你就别当电灯泡啦!”
唐蘅:“……”是这样吗?
两人站在小巷里僵持着,夏夜的热气无孔不入,只半分钟,唐蘅的额头就湿了,他不知道他的伤口会不会出汗,那该多疼。
半晌,他率先转过身去,声音变得有些无奈:“我家很脏。”
唐蘅镇定地说:“走吧。”
他跟着他,复又穿梭在巷子里。这一带挤满了破旧低矮的平房,渐往小巷深处走,连路灯都没有了,唐蘅用手机屏幕的光照路,避开许多污水沟和堆放在路边的废品。
他原本有些疑惑,什么叫“我家很脏”——乱倒是可以想象,脏是怎么个脏法?这会儿多少反应过来,可能是房子本身很脏,这种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拆迁的平房,确实是又脏又破的。
带路的人终于停下,他面前是一幢二层小楼,唐蘅皱了皱鼻子。
楼道门口便是垃圾堆,连垃圾箱都没有,就这样露天堆着,苍蝇飞舞的声音清晰可闻。墙沿破了个洞,几块碎掉的红砖散落在附近。他绕到侧面,踩着梯子爬上二楼,噔噔噔的。那铁梯也不甚结实的样子,每踏一步,唐蘅都怀疑梯子要垮下去了。
好在梯子没垮。他掏出钥匙,开门,那木门旧得斑驳,竟然没有发出“吱啦——”的声音。
“不用换鞋,”他说,“随便坐吧。”
房间小得站在门口就能看见他的床,一张窄窄的铁丝床。进屋,看见床的旁边叠放了两个整理箱,整理箱上又垫一张塑料板,板子上有本翻开的书。床的另一侧,地上,是电磁炉和一只椅子。
唐蘅站着没坐,试探道:“这是你租的房子?”
“嗯,”他拧动墙上的开关,“还没开学,宿舍不能住。”
头顶传来金属的“呜”的声音,唐蘅抬头,蓦地发现竟然是吊扇。那吊扇迟缓地转起来,扇出的风是热的。
“别怕,”他说,“不会掉下来。”
“我……”唐蘅不知该说什么,“我叫外卖。”
“你不是没带钱吗?”
“你垫一下,明天我给你。”
唐蘅说完,他又不作声了。
“……怎么了?”难到还怕他欠钱不还?
“我这里,”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没那么多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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