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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谭云山都清楚,那定然是妖了。在陈家发现死去的下人时,既灵就说过,寻常妖怪,吸人精气后,被吸者要么失智而疯,要么一病不起。
只是……
“既然山鸡血可以挡住妖怪,为何我们一连问了好几户人家,都不愿留宿我们呢?难道外来人借宿,山鸡血就没用了?”
谭云山刚想到的事情,既灵就问了。
妇人道:“不是我们不愿意帮忙,实在是怕了。我们这地虽小,却时常有赶路人经过,凡遇借宿,每家每户都热情相应,毕竟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可自打我们用了鸡血暂保平安后,但凡哪家又留宿了外人,那家就一定会出事,不管隔多久,也不管他们上不上山,只要不在屋里待着,就难逃一劫。”
既灵疑惑:“这是什么道理?”
妇人茫然摇头。
冯不羁也没遇见过这样的,害人的见得多了,不让人留宿行路者的,头回见。
“这不是很好理解吗,”谭云山不明白他们俩犯什么愁,“如果我是那妖怪,好好的粮仓被人封了,我只能另辟他路。外来的赶路人,就是我的新粮食,结果新粮食又被藏到进不去的旧粮仓里了,我当然生气,警告几回,让旧粮仓别管闲事,日久天长,新粮食就够吃了。”
理是这么理,但“粮仓”这种说法,既灵和冯不羁听着都很别扭。
妇人倒没什么感觉,相反谭云山讲得直白,她一听就懂,便顺着他的说法问:“如果是这样,妖怪为什么还要留着我们这一村子旧粮食呢,反正看着还烦,趁我们出门的时候都吃了,不就好了。”
谭云山摇头:“如果你们都没了,村子也就不复存在了,赶路人就会寻别处歇脚。像今天,如果我们不是看见这里有村子,怎么着也要让马车再往前走。但要再走,可能就离开妖怪的势力范围了,或者跑到其他妖怪的地盘了,它还怎么吃?”
妇人终于弄明白了:“我们是饵,就像我家那口子往捕野猪的陷阱里放野兔一样!”
谭云山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谭云山从微笑到声音都让人舒服,加之言语直白,毫无半点平日里的文绉绉,竟和妇人相谈甚欢。
冯不羁凑到既灵身边,感慨万千:“招人喜欢也是一门捉妖技啊。”
既灵没好气道:“但是把人比成粮食,还是很糟心。”
说了喝口水,就是喝口水,该聊的都聊完,便起身告辞,不给人家添麻烦。
妇人有些过意不去,但犹豫再三,挽留的话也没出口。
小小村庄走走就到了尽头,再往前就是山上,此刻天色已暗,山林在夜幕下泛着幽深的光。
“如何?”冯不羁没头没脑问一句。
既灵毫不犹豫:“捉。”
谭云山下意识道:“等等,不是去捉上古妖兽吗?”
尘水仙缘图上可没标着这位讨厌山鸡血的妖。
既灵皱眉看他,理所当然道:“上古妖兽要捉,别的妖怪也要捉,只要它作恶,只要被我遇上了,匡扶正义,责无旁……”
“懂。”谭云山聚起手掌,示意可以了。
再看冯不羁,已站到既灵身边,一派顶天立地。
这支三人队伍里谁说话好使,已不言而喻,谭云山叹口气,自言自语:“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既灵敏锐捕捉到这细微的不甘心,斜眼看他:“谁跟你说好了。”
谭云山哭笑不得:“我自己跟我自己嘀咕都不行啊……”
既灵没心思和他开玩笑,从之前的“粮仓”,到现在的“嘀咕”,都让她心里别扭。
思及此,她严肃看过去:“谭云山。”
谭云山一激灵,倒不是怕,就是突然被人点了大名,下意识紧张,立刻收敛玩笑,正色回应:“在!”
冯不羁默默扭头,这声“在”莫名让人觉得训练有素……
既灵没看见冯不羁微妙的脸色,她此刻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谭云山身上,见对方应了,直截了当地问:“如果有这样一个妖,你能捉,却不捉,结果它又害了更多的人,你不会觉得心里有愧吗?”
谭云山听完“如果”,就知道要坏,对于既灵的较真,他和冯不羁一样,无奈,又没辙。但当看见既灵认真的眼神,原本想敷衍的那些玩笑话,又被他咽下去了。
既灵是真的在意,也是诚心问,他也只能回以诚恳:“倘若像官吏一样,端的就是这碗饭,肩的就是这份差,那我眼见妖怪害人而不捉,必当有愧。”
既灵定定看他:“倘若才有愧,实则无愧,对吗?”
谭云山叹口气,意思既懂,何必明说,可偏偏他遇上一个较真的,只能乖乖道:“我只是闲人一个,不管捉妖还是修仙,不过随缘,世间这么多妖怪,不会因为我捉了一个或者放跑一个,而有什么真正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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