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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就是那里。”张明玉肯定道,“虽然地理位置划分上属于北区,但实际上离西区很近。下午上课之前,我会提前过去帮您把电脑、投影仪这些多媒体设备都调试好,课件也会预先打开,您放心就是了。”
陈秋铭满意地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了。辛苦你了,明玉。既要处理中心的日常业务工作,还要额外兼顾给我当教学秘书的杂事。”
张明玉连忙站起身,语气真诚:“陈主任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能跟着您学习,是我的荣幸。您有事随时叫我就行。”
送走张明玉,陈秋铭打开电脑,登录邮箱,点开了那份选课学生名单。长长的列表滚动着,果然如同张明玉所说,涵盖了全校几乎各个院系,文理工科都有,但仔细看去,还是以历史系、马克思主义学院、中文系等文科专业的学生为主力军。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在名单中搜寻着,掠过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却没有找到他最想看到的那几个——法律四班的学生,一个都没有。
他心里掠过一丝淡淡的、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的失落,随即又释然了。那些孩子们,也许本身对历史也并不那么感兴趣吧。他这样想着,关掉了名单,开始专注地准备下午的讲课内容。
……
下午一点刚过,陈秋铭便拿着准备好的教案和U盘,提前走向经管学院教学楼。秋日的阳光暖融融的,校园里的银杏树叶已经开始泛黄,景色宜人。他走到505阶梯教室门口时,离上课还有二十多分钟。
推开厚重的隔音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愣住了,脚步也停滞在门口。
他知道选课人数是270人,也知道505教室能容纳300人,理论上应该还有空位。但他万万没想到,映入眼帘的会是这样的场面——
不仅所有的固定座椅上早已座无虚席,就连两条宽阔的过道上,也密密麻麻地坐满了学生!他们有的自己带了可折叠的小马扎,有的干脆就坐在铺了书本或椅垫的冰凉台阶上,甚至教室最后方的空地上,也三三两两地站着人。整个教室被塞得满满当当,水泄不通,空气里弥漫着年轻身体聚集带来的温热气息和低声交谈的嗡嗡声。
而更让他心脏猛地一缩的是,他在那挤在过道和台阶上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无数张无比熟悉、此刻正齐刷刷望向他的脸庞——法律四班的学生们!典晨阳、林晓安、段雪平、祁淇、颜心心、苗婉婷……几乎一个不落!他们有的坐在自带的小垫子上,有的干脆席地而坐,脸上都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期待和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看着他。
就在这时,郑燚从靠近讲台的人群中站了起来,快步走到还有些发懵的陈秋铭面前。她今天依旧扎着利落的马尾,眼镜后的眼神清澈而带着笑意。
“师傅!”郑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咱们班同学,基本都来了!就为了……蹭您的课!”她特意强调了“蹭”这个字。
陈秋铭回过神来,眉头微蹙,下意识地低声问道:“不对啊,郑燚。我上午仔细看过选课学生名册,里面……没有我们班任何一个同学的名字。”他的语气带着困惑,也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期盼落空后的细微失落。
郑燚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了然,解释道:“师傅,您不知道。潘主任那边通知选课的时候,通知得太晚了。等我们系的学生登录系统,稍微热门一点、有意思一点的课早就被抢光了,就剩下些像‘急救常识’、‘中药滋补与养生’之类……没什么人选的课了。”她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
陈秋铭心想,这些估计就是孟文桂和她的同事们被逼无奈开的那些课了。
郑燚继续道,声音压低了些,却更加清晰:“但是,同学们知道这学期有您开的选修课,都特别想听。所以,大家就自发地来了,当个蹭课的‘编外学生’。”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些殷切望着陈秋铭的同学们,转回头,眼神真挚,“大家就是……就是想看到您。看到您站在讲台上的样子,看到您就高兴,就开心。”
这番话,像一股温热的暖流,瞬间涌遍了陈秋铭的全身,冲散了他心中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失落,只剩下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感动。他看着那一张张年轻而真挚的面孔,看着他们宁愿挤在过道里、坐在冰冷的地上也要求听他的课,喉咙竟有些微微发哽。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心绪,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好吧……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找个地方……坐下吧,要上课了。”
他走到讲台后,张明玉已经将一切准备就绪。投影幕布上,显示着《中国近现代史专题》的课件封面。他放下教案,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目光缓缓扫过台下这水泄不通、远超预期的“学生们”。他的目光在与法律四班同学们相遇时,微微停顿,传递着无声的感谢与温暖。
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陈秋铭清了清嗓子,沉稳而清晰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同学们,下午好。我们现在开始上课。”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而专注,仿佛穿越了时空的迷雾,
“公元1840年,鸦片战争的炮火,轰开了古老中国封闭的大门……从此,中国进入了充满屈辱、抗争与探索的近代史……”
他娓娓道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天然的穿透力和引人入胜的磁性。课件上的文字和图片随着他的讲述不断切换,勾勒出那段风云激荡的岁月。
而台下,法律四班的同学们,一个个坐得笔直,哪怕是坐在台阶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讲台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们听得异常认真,或许是因为这段历史本身足够吸引人,或许是因为陈秋铭的讲述足够精彩,但更可能的是,他们只是想多看看他——看看他们铭哥站在讲台上,挥洒自如、眼神发光的模样。看着他那灰白的头发在讲台的灯光下显得愈发醒目,看着他沉稳的手势,听着他熟悉的声音再次系统地为他们传授知识,那种久违的、安心的、被引领的感觉,又重新回到了他们心间。
阳光透过阶梯教室高大的窗户,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每一张专注而年轻的脸庞。陈秋铭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目光偶尔掠过台下,与那些熟悉的目光相遇,心中一片宁静与充实。这一刻,身份的转变、办公室的搬迁、级别的提升,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依然站在这里,以另一种形式,陪伴着他们成长。而他们,也用这种最直接、最热烈的方式,回应着他的付出与坚守。
这不仅仅是一堂历史选修课,更是一场阔别已久的精神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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