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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口村再往东约半里的地角,闸口下游泗河拐弯处东北岸,有块被称为疠人丘的荒滩。
几棵歪斜枯瘦的柳树立在滩头,也不知成不成活。
河工死后有三不葬的规矩,分别是:不能占良田、不能近官道、不能冲闸口。此处正好符合,久而久之就成了众所周知的乱葬地。
以苇席裹尸,柳枝为记。埋得大都是生前便苦、死后亦苦的穷苦人,偶尔也有客死他乡的倒霉鬼。
阮葵就带他们来到了这里,指着个不起眼的角落说:“那就是埋骨之地。”
谭九鼎像模像样上了香,才叫动手。他是想合规矩寻午时阳气最盛时起坟的,奈何时间不等人。
幸得来时拦下两个下工的纤夫,此刻挖坟便用不着他们亲自动手了。坟很新很浅,土都未冻透,没几下,便将那脑袋刨了出来。
夜幽幽,风猎猎,昏灯荒滩。
别说听着耳畔草木萧索的簌簌声,再看那颗割了半张破席子草草包起的白骨,格外瘆人。
尤其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窝,像能突然长出什么似的。
谭九鼎提了口气,头皮发麻。活人怎样都不怕,唯独这冤无头债无主的枉死鬼,他是真的脊背生寒,可还是得硬上,不能露怯。
才刚咽了口口水,徐绮温热像软无骨的手臂就拦在他面前了,不说一句话把手里的引路灯塞给他,自己俯身蹲了下去。
她不知几时寻来根粗枝,拨弄开草席,直观那森森白骨的头颅——
还真是像阮葵说的那样,几乎没有什么皮肉连在上面了。倘若泡在水里腐败成这样,三伏天都绝对不止三天时间,何况现在已经入冬?
没错,这大概率不是范水年。
徐绮颇有些失望。她不甘心地用树枝又拨弄了几回,而后指着颈骨断裂之处,问谭九鼎:“你看这可是刀砍的?”
谭九鼎凑上来,看了一眼便摇头。“不是,应是在水下撕扯断裂的。”
“撕扯断裂……如何做到?”
“能的,闸关下水流最为湍急时的力量非比寻常,我曾见过有人被拍在船底弦木上,活活拦腰卷成两截的。”谭九鼎抬头问阮葵,“你常在闸上,应也见过类似惨状吧?”
阮葵点头,附和:“闸下水力确实惊人。”
徐绮借着灯照,仔细检查,确实隐约见到白骨头颅的眼眶四周有裂痕,想必也是在水下被撞击所致。
她拨弄着圆溜溜的骨头,循着裂痕看了起来,突然,整个人像被什东西给附体摄魂定住了似的!
“我知道了!”
她一声惊呼吓了四周一跳。
谭九鼎忍不住闭眼拍了拍胸膛。“怎么?”
“我知道范水年去哪儿了!”
炊饼店破天荒地连点三盏灯,把不大的漏雨堂屋照了个通亮。
屋里此刻颇显得有些拥挤。
“奶奶”仍然端坐神龛之下的圈椅上,而门口像堵墙一样站着看灶人,似要把满屋人都看住了不准逃跑。
曹二石头还是可怜兮兮缩在墙角,只是现在盘坐起来了,仅双手还被反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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