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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该高兴的——如若此人在这样微妙的关系当中对她存在着一分?他本不该有的“真情”,她捏住这七寸,能叫他做的事情,比单纯给予他庇护能换来的,要多得多。
可不知为何,她只感受到了一阵一阵的心悸。
这样的人怎么会有“真情”?
这样的人怎么该有“真情”?
这样的人若有了“真情”,是什么模样?
这般的“真情”若仍是伪装,她以后能不能应付得了?
仿佛能听见她心中的话一般,叶亭宴朝她走来,平静开口,他本不想说这么多,但?这些话不受他的抑制,飞快地往外冒:“你以为我这些时日,为何同与过去不同?我初见?你,情难自?抑,做出那许多纠缠模样来。近日夜梦辗转,心中总想着,我若如?此,与你所?用的旁人又有何不同?我偏要敬你、重你、爱你,叫你知道,你纵要用人,我也是最妥当的一个!”
落薇已经被他逼到了禅房的一角,察觉到背后一阵冰冷的凉意,她吞咽一口,强自?镇定:“是吗?”
叶亭宴咬牙切齿地道:“自然!”
为遮掩最初脱口的熟稔,他编造了这一串话出来,如?今看来,不仅骗过了她,也骗过了自?己?——或许根本不是欺骗,他心口堵了千言万语不能出口,逢此机会,干脆不管不顾地倒了出来。
只是说到后来,心中愈发坠痛。
先前无数个在府中独居的夜晚,他望着明月,望着花树,不肯承认,原来自?己?那样恨她,恨她当初的背叛,又那样眷恋着她,就算亲身在油中滚了一遭,阿鼻地狱中捡回白骨来,见?她已成裙下客万千的女妖,他还?是要爱她!
叶亭宴伸出一只手臂抵在她的一侧,一时间几乎压抑不住体内潜藏的戾气:“从前情意来不及表白,你便做了这皇后,我还?能做什么,还能怎么办?”
脑袋嗡嗡作?响,识海中却忽地浮现三年前上元夜落水时瞧见?的月亮。
他不甘地仰着头,离那轮水面之上的月亮远去,抓不住、碰不得,水波混沌吹皱,连虚影都揉得粉碎。
比起恨她,不如?说更恨自?己?,他恨死这样的自己了,前尘往事历历在目,他却借着这样的机会,都要把心肺肝胆血淋淋地掏出来。
今日她拜佛之时,他也漫不经心地随着一一拜了,望着佛像却只有嗤笑。
从前他也是笃信神佛的,然而真的落入无间时,众相难觅,无人来渡他。
叶亭宴垂着头,自?嘲地笑了一声,一时只觉头痛欲裂,眼前也跟着猩红一片,那些时常在夜里出现的魑魅魍魉,竟是白日里也凭空现身?,持刀持戟地朝他挥舞了过来。
落薇心惊胆战,抬头才见他双目血红,人都有些站不稳了,虚虚地倾过来,她察觉不对,先将那些纷乱无比的思绪压抑下去,唤道:“叶大人?”
“叶亭宴!”
也不知叶亭宴看见了什么,忽地闭了眼,粗喘几声,在虚空中抓了几把?,她伸手去接他,却带着他一同栽到了地上。
再顾不了许多,此处离门尚远,落薇掰了叶亭宴死死扣在她肩膀上的手指,打算叫烟萝遣人去请那个递过话的裴郗来,带他去寻个医官。
她刚刚脱身?,尚未站起来,叶亭宴便拽了她的衣袖,声音飘忽,竟是带了一二分绝望的哀求之意:“……不要走。”
落薇望着他这副模样,心下刺痛。
片刻之后,她回过神来,几乎逃也似的将衣袖扯了回来,忙不迭地奔向了门口。
双手落空,叶亭宴狼狈地栽到地上,只觉痛到极处,眼中酸涩不堪。
如?今眼泪,更不知是眼疾,还是心痛所致。
那张画了她命宫的宣纸也跟着轻飘飘地落到地上,他伸手抓过来,先看见?了个“太阳”,又看见?“紫薇”,他想起当年第一次牵着她路过琼华殿,摘了紫薇为她簪发。
见?紫薇,忆卿卿。
言犹在耳,却永远永远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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