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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穿廊走巷,最后停在槐树后面的一处宅院,与家家户户都贴窗户春联迎新年不一样的是,这家的门口,什么都没有,只有黑灰色的对开门安静地闭在那儿,看不到里面的任何光景。
瓜皮帽带着伞,扣了扣门,在那儿等。
兰志国没有伞,风雪盖了他一身。
兰烛低头看向自己,风雪也盖了自己一身。
里头静悄悄的,像是根本没有人。
兰烛有些着急,瓜皮帽为什么只敲了一声,就不能多敲几声吗,万一里面的人没听到,或者就不能给里面的人打个电话吗?
在外头死等,兰烛都快冻成冰棍了。
就当兰烛觉得自己的脚都要冰成冰碴子粘在雪地里的时候,门终于是开了。
仅仅是开的一瞬间,兰烛就瞧见里里头屋子的灯火通明,像是一片藏在黑暗里的火海,瞬间融化她眉毛和睫毛上的雪水,只叫人对屋子后面的灯海生出几分向往来。
出来一个约莫五十几岁的男人,头发微微泛白,但精气神上佳,着唐装上衣,带着把黑伞,站在门槛处。
这下轮到瓜皮帽躬身了,他躬身致歉,“林伯,烦请通报一声,是周先生让我们来的。”
兰烛心想,周先生又是谁。
兰志国从前是杭城最大的茶叶商人。
当然,只是从前。
兰家出事之后,他腆着脸皮去找当年自己看不起的秦老板,被他羞辱许久后才答应找到瓜皮帽这个路子,只是这瓜皮帽看起来也跟那个二爷不认识,找了个什么周先生,如今见到这位看上去不像是主人家的“林伯”,又得让人去通传,难不成见这位他们口中的“二爷”比见皇帝还要难。
皇帝不皇帝的另外再说,兰烛听那日来家里的秦老板说,槐京城的这位二爷,有着登天的本事,兰家公子如今得罪的人,怕是只有这位爷出手,才能有救。
兰志国当即就一杯白酒下肚,摔了杯子说他兰家就这么一个儿子,砸锅卖铁把家产都变卖完了,也要把关系塞到江家那位二爷的门缝里。
秦老板摇摇头,说兰兄你还以为自己是十五年前那春风得意的样子呢,你这家产,不是已经被你那唯一的儿子,糟蹋完了,再者,你觉得江二爷,能看得上你那点家产,正所谓求人问事,要投其所好。
兰志国当下就懵了,什么是投其所好?
秦老板醉着酒,指了指正在隔壁吊嗓的兰烛——“二爷喜欢鸟儿,尤其是会唱京戏的鸟儿。”
兰志国那天晚上第一次踏进兰烛的房间,醉着问她,想学唱戏吗?
兰烛点点头。
“那咱上槐京城唱去,唱出个角来,唱出个人模人样来!”
而后他又哭了,说对不起兰烛他们母女,哭着哭着,醉倒在兰烛房间里。
兰烛默不作声地收拾着行李,历时十三个小时三十五分钟,抵达了槐京城的戏楼胡同。
她如今等在那灰黑色的门下面,从那门缝里看到里头的华光异彩,闻到那悠悠的食物香气充斥着自己饥肠辘辘的脾胃,耳边似乎能听到高楼亭台上,多的是像她这样的女子,巧笑打闹,曲声婉转。
一扇门之后,是与她截然不同的世界。
林伯把门开的大了些:“戏台子刚落班,二爷这会正有空,只准五分钟,说完了,就出来。”
兰志国和瓜皮帽连声道谢。
宅子的门对着兰烛而开:
她站在淮京城门口,站在混沌的黑夜雪天里,却不知,那一脚踏进去之后,一场浮华的槐京梦,就此悄然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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