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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始六年的腊月二十三,北方来客辞别了金陵。
楚姜站在船头回望,隔着遥阔的江天,新草旧烟俱无踪迹,只是被雾气浇筑的金陵城,稍响着些烟火气。
若记此岁,倒也悠长,得遇神医,病体渐安,又遇方晏,得历情关,她凭舷而立,忽弯了弯唇,侧头往遥远的山壁上看去,心想那村落不知是在哪一处,亦不知他在哪一处。
初识相思未觉苦,她倒觉那些模糊的山壁也有趣,江水湍急,片刻间又过了几重山。
采采看她望得出神,心生好奇,也看过去,却只见一色的江天和远处淡墨泼就的山影。
楚衿正在船上跑得欢,看到临近的大船上楚郁正提着剑巡视,忽地扑在栏杆上,“六哥,六哥,午时我跟姐姐吃拨霞供,你跟三哥可要回来吃吗?”
楚郁所在的正是太子的船,他身侧尚有几个年轻武将在,一听都笑话他道:“六郎要是想回去吃,值守的活也不须担心,哥哥我替你。”
“欸,我也能替,不过等六郎回来也该给我带上一顿才好。”
“我看干脆叫六郎给送一口锅子来,我们自在涮了吃才是。”
楚郁面色一赧,挥手将他们驱散,才笑着回楚衿的话,“我与三哥抽不出空,你们自己吃就是。”
说完又吓她,“再往外边靠,当心落下水去。”
楚衿嘻嘻一笑,倒也听话地后退了几步,“等过几日下船了,九姐姐答应了,许我去逛铺子呢!”
楚郁事忙,无暇顾她,哄了她几句便叫乳母将她带走了。
楚衿却不消停,又在船上散了散,楚姜回头看她站在几块板子往下跳,瞧着似是欢乐,又像是无聊至极,便招手叫她近前。
“可是无聊了?”
她翘起嘴角,捏着袖子道:“有一些。”
楚姜一笑,摸摸她的头,“那许你去抖空竹。”
见她眼睛倏然一亮,她便嘱咐道:“只是不许来外头玩,殿下他们都在呢,瞧见了还以为你失礼!”
楚衿掖着笑猛点了几下头,得了许可便拉着乳母婢女回舱中去。
“殿下的船在前头,轻易也不会绕到船后来看,十四娘若是在外头耍耍也是无碍的。”阿聂道。
楚姜对她笑笑,手指了指右方的大船,“那一位在呢,我被她说几句无妨,衿娘原来可是一见她就眼泪汪汪,要是被她说上几句,怕是直到回京她都欢快不起来。”
阿聂一叹,“八公主也就是嘴上刁些,却也愁人,怎么专盯着女郎一人来烦。”
“就是仗着我不怕她吧!”楚姜轻笑,转身又看起了江上来。
不一会儿楚衿又跑了出来,手上只有两支木棍,哭丧着脸,“九姐姐,空竹落水里去了。”
几人失笑不已,楚衿的乳母忙道:“正玩着呢,十四娘往窗边才近了几步,一个不妨便掉了下去。”
楚姜弯身看向妹妹,“那空竹轻巧,想是会浮在水面的,你可有往水里看过?”
楚衿一愣,摇摇头,拉着她便要去看,“要是真在水面浮着,如何捞起来呢?”
“你寻个网,找个杆子,只要它不随着江水漂远了,总能捞起来。”
说话间二人便到了窗前,低头得见江水中果然漂浮着一只空竹,却在船每破开一层江浪时便漂远一点,看着在船上是难以取回的。
众人瞧着都不免有些失望,楚衿也不是无理取闹的,十分懂事道:“九姐姐,这便算了,回去找匠人新做一个就是了。”
她心中却想这是顾妙娘送她的,不免言语显得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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