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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紫宸殿,轮不到她身边的宫人进来侍奉,紫宸殿中的女官很快上前,用上好的柔软绢绸为她擦净了身子,又奉上新制的寝衣。
徐思婉安静地穿上,便随女官坐去妆台前,绞干头发,再绾一个简单的发髻。
差来侍奉的女官手很巧,只用两根细绳就能将发髻绾得很像样子,既能让侍寝的嫔妃看起来仪态得体,又免去了头戴珠钗在侍寝时的不便。
徐思婉待梳妆妥当不由多看了看她,遂抿起笑:“这位姐姐手巧,我很喜欢,但过来侍寝身上也没带什么用以答谢。待一会儿忙完了,姐姐去寻我身边的花晨喝杯茶吧。”
这是要行赏的意思,那女官面露笑意,垂眸福身:“谢娘子。”
徐思婉莞尔颔首,不再多言,就搭着宫女的手出了汤泉宫,踏上通往紫宸殿寝殿的窄廊,直接步入寝殿去。
大魏朝的天子寝殿修得极为宏伟,眼下皇帝不在,唯殿门口留了两名宦官,偌大的殿阁直空得让人心里发慌。
徐思婉坐到床边,举目看去,自殿门至床榻间一道又一道明黄纱帘已然落下,帘与帘间放置的多枝灯火光摇曳,照得满殿辉煌。
伴她进来的宫女待她安然躺下就退了出去,她却并未一直乖乖躺着,很快就坐起身,趿拉着鞋子,四处走动张望。
紫宸殿里侍寝与在自己宫中大有不同,一套严明的规矩是祖宗定下的。早在册封旨意颁下后,宫中就差尚寝局的女官到府中为她讲过。
她在女官走后拉着花晨将这样的景象模仿过数次,终是觉得那般老老实实躺着虽然娴静温柔,却实在没什么情趣。
既是如此,不妨不理会那些陈腐的礼数。她也不觉得在这样芙蓉帐暖的好时候,皇帝会因为她没在床上好好躺着就把她打发走。
她悠悠踱着,直至在镜前看到木梳,面露满意,便拿起梳子回到床上。
刚刚洗净的长发虽已反复绞干还是透着微微的潮意,不觉间已将寝衣背后沾湿一片。徐思婉背对殿门侧坐在床,双腿随意地延展向一侧,玉色的柔软裙摆恣意铺开,纤指在身侧系带上一挑,就径自褪去了上杉。
上杉之下,仅余一件殷红心衣。
心衣只遮挡身前,背后以数根细带系紧,于是香肩玉背皆露出来,乌发斜垂一侧,愈发衬得肌肤洁白胜雪。
徐思婉摸出锦帕置于一旁,手执木梳,一下一下梳过如瀑长发。梳个几下就执起锦帕,擦一擦梳出的水,然后再拿起木梳,周而复始。
她的动作随意懒散,好似只是等得无趣,百无聊赖之下为自己寻点事干。
过不多时,她听到了殿门轻响,却只做不觉,仍自缓缓梳头,仿佛已梳得出神。
她为这一刻已筹备了太久,太知道自己怎样的身姿最显婀娜,寝殿中那数道纱帘倒是意外之喜,朦胧的美感总是比直截了当来得更为悦目。
木梳梳过长发,发出沙沙轻响。纱帘一道道被宫人依次揭开,响动更令人愉悦。
徐思婉屏息听着那脚步声近了、更近了,心下不住地估摸距离。隐觉大抵还剩一道纱帘,她彷如突然回神般猛地回身,视线一下子落在他身上。
那一刻,她也有股油然而生地紧张,因为她从未看清过他的容貌。或者该说,自她成为徐思婉以来,她从未看清过他的容貌。
她只朦胧记得当她还是秦菀的时候曾在东宫里见过他,那时她是个三岁的孩童,他是十四岁的少年。她无所畏惧地追着他喊过哥哥,他含着笑将她抱起,那笑容让她觉得如沐春风。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他应已存了构陷秦家的心了,可惜她不知道,她的祖父也不知道。
是以徐思婉的目光滞了一瞬才缓缓抬起,抑制着满心复杂想看他的容貌。
然而她却估错了,他们之间尚余两道纱帘、近两丈之距,他的面容被遮挡得十分模糊。就像她这些年来在噩梦里所见一般,让她恨,却不知道所恨之人长什么模样。
她一时怔怔地望着他,忽闻一声低笑,他亲手揭开近在咫尺的那道帘,几步走近,又揭开最后一道。
徐思婉如触电般回神,匆忙扯过寝衣穿上,手却紧张得发抖。
于是不待她穿好,他已行至床前,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她半露的香肩,他伸手,修长的食指挑起她的下颌。
四目相对,她呼吸凝滞。徐思婉望着面前俊朗的容颜,儿时朦胧的记忆倏然清晰。
她记起了他当年的样子,更看清了他现在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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