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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的情况让楼远有些无所适从。
坦白来说,自打记事起,楼远很少面临这种令自己感到窘迫的情境。
从初中时他对外的风评便十分复杂,楼远承认自己脾气不怎么样,大概是遗传了他那个暴躁的爹和要强的妈,自己的叛逆期又莫名很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处于见到人类就心烦的状态。
但他从不缺朋友。
人与人之间弯弯绕绕的关系有许多惯性使然,以楼远未成年时期浅薄又略带中二的三观来看,在社交的差序格局里要么干脆当个没原则的好孩子,要么当个有原则的坏孩子,夹在中间的人最难做,可惜大部分人都是有原则的好孩子,所以哪怕做得再用心总也逃不过被一些人讨厌的命运。
楼远决定自己的人设是个有原则的坏孩子,于是身边的人从第一天认识他开始,对他的预设都是个“叛逆不服管的野孩子”。
在这样的预设下,他似乎做出什么事都留给人接受程度上的宽裕,做了好事得到很多夸奖,做了不好的事也无非收到一句“他就是这样的人”。
楼远坚持了几年这样的人设,在爹不疼娘不爱的成长环境里越长越歪,朋友圈也得到了无形中的过滤,变成了任谁看都要感叹一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模样。
比如他的头号狐朋狗友覃然。
高中后楼远很少主动建立新的社交关系,但他似乎已经有能力搭建出一个以自己为中心、又不让其他任何人感到边缘的圈子了。
除了独身一人的时候,楼远从来都只坐在一群臭味相投的好哥们中间吃臭味相投的饭。
付之予是他的社交圈的一个意外,他打破了狐朋狗友过滤网,为楼远的好友图鉴里添加了全新的精神面貌。
楼远不太适应。
不适应和付之予这样的人交流,不适应到付之予的家里做客,不适应吃付之予做的饭。
眼下还有一位属于“付之予的社交圈”的人物登场,楼远久违地感觉自己有点像个不合时宜的局外人。
“我……”他刚一开口,就被付之予出声打断。
“吃你的,别管他。”付之予说完,又淡声问向来人,“你拿什么?”
对方仍是一脸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盯着楼远看了半天,又猛地意识到不太礼貌,收回视线。
他准备好的一番说辞像是突然被这变故搅乱了,他躲闪着付之予的目光,支支吾吾道:“我那个……”
“有话回头再说,没有落东西就走吧。”付之予说。
他这话的语气与态度都平和得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偏偏这话的内容不算客气。
楼远咬了口午餐肉,没有回头迎上那如芒在背的视线。
他又不是傻的,付之予不会当着其他人的面下别人的面子,更何况自己是个外人,付之予这么不留情面,大概是关系很不好了。
和付之予关系不好的人,他也没有必要转头给个自我介绍,毕竟他现在吃的是付之予做的面条。
付之予下了逐客令后,便也自顾自继续吃饭,屋里的两个人谁也没再抬起头,沉默横亘在客厅里,没多久,楼远便听到身后传来了关门声。人走了。
楼远掀起眼皮看了看付之予,又低头喝口汤,再偷偷看付之予一眼。
如此两次,他终于被付之予抓了个正着。
“看什么?”付之予问。
“哦。”楼远等这句话已经等了半天了,他顺势问,“那个是你弟弟啊?”
付之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楼远扯出一张纸擦擦嘴,见他不答,把话丢回去:“看什么?”
“随便看看。”付之予说。
楼远有些语塞。
付之予这人有问必答,搞得他有些不会接话,想了想干脆重复了一遍:“那个是你弟弟啊?”
楼远说完有些脚趾扣地,他突然觉得这个场面有点像在审讯室。
好在付之予真他奶奶的有问必答,语气平平回道:“嗯。”
楼远不再看付之予的脸,转而看向桌子上的空碗,想了想又问:“亲弟弟?”
“嗯。”
楼远嘴角扯了扯,闭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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