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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喜诺了声,迟疑着又道:“要不,召应虚先生进宫,当面再诊治诊治?”
皇帝没说话,只是瞥了他一眼。
蓝喜从这一眼中感到慑人的寒意,忙告罪:“是奴婢逾矩了!奴婢这便差人去煎药。”
皇帝重又躺回去,将枕头垫高了些,闭目假寐。
他慢慢回忆着,自殿试初见之后,苏晏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像在大片草丛中寻找散落的珍珠。
是夜。
豫王在东市找人未果,回到王府,见早已睡成小猪的世子,气不打一处来。
沈柒与苏晏躺在楼顶屋脊上看星星,心怀对每一秒临别时光的珍惜。
皇帝喝完了药汤,辗转许久,头脑胀痛感有所减轻,临睡前吩咐蓝喜,万一他睡过头,务必要在卯时之前叫醒他。
翌日朝会被推迟到了巳时三刻。
两个时辰的送行时间,于君臣而言足矣,于情人而言,远远不够。
第259章金帐顶的神鹰
北漠,瓦剌部。
浩浩天河横跨苍穹,繁星璀璨,笼罩着春季葱郁的林野与草原。
萨满们举行过祈福仪式后,在王庭金帐前宽阔的广场上,燃起巨大的熊熊篝火,周围无数穹帐被火光照亮。
火光映红了瓦剌汉子们的脸,他们围坐在篝火旁,大口撕吃着烤肉,大碗喝着马奶酒,笑逐颜开地大声交谈着。姑娘们身穿盛装翩翩起舞,歌声响彻夜空。
这是一场隆重的盛宴,为的是庆祝大王子阿勒坦的安然归来,同时也为了庆祝阿勒坦得到乌兰山神树的完全认可,被赋予萨满身份,瓦剌部从此又多了令人敬畏的大巫,足以震慑其他部落。
卧病在床多日的孛儿汗王虎阔力,被这突来的喜讯注入了一股振奋之力,精神陡然好转,今夜走出金帐与族人共饮同乐。
宴会的主角却在酒过三巡后悄悄离场,独步穿过草甸,来到了色楞格河边。
月光下,幽暗的河水泛起银鳞,静谧地流淌。
阿勒坦把萨满神服留在了穹帐中,此时只穿一身崭新的驼色交领长袍,脚蹬香牛皮靴靿。
他一头波浪般的卷发已从披肩长到了腰部,用金线编制的发绳绑成长辫,镶嵌着大大小小的金珠,松松地搭在肩头。
肤色深沉,发白如雪,衬得黄金发饰格外鲜亮,但这抹鲜亮与他烈阳流辉般的双瞳比起来,俨然逊色不少。
阿勒坦在河岸边站了一会儿,脱掉衣袍、长裤与皮靴,赤身走进河中。
北地春夜,水温寒凉,但河水淌过他的身躯时,就像淌过高耸而坚硬的岩崖,激不起半点瑟缩之意,只能带走旅途中沾染的霜尘。
水珠从年轻健硕的肌肉上滚落,阿勒坦将目光从胸口沾水后越发殷红的刺青,移到了左手臂。
缎带还缠在手臂上,被神树果实的汁液染成了墨绿色,也使得缎带覆盖下的皮肤没有渗透药汁,而留下一圈圈螺旋状的浅色痕迹。
——他还记得,这是他原本的肤色,也记得与父王、兄弟、族人在部落里待过的每一天。
却始终想不起,缎带从何而来。
看料子,用的是中原的蚕丝。可印象中他并没有去过中原,也不认识中原之人,更不会在边关互市中购买这么一件与他的打扮风牛马不相及的发饰。
所以它究竟是怎么来的?
这根缎带,仿佛一股萦绕在心头的迷雾,难以触摸与穿透。
他尝试过驱散迷雾,当陷入苦思不得的焦躁时,有好几次都想直接烧毁这缎带,可就在投向火堆的瞬间,总是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念头阻止,双手不听使唤似的又将它抢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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