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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最是能听出别人话语中的敷衍,白若松极缓地眨巴了一下眼睛,想了半天,慢吞吞开口:“下次我会再忍一下的。”
言长柏停下了脚步。
他终于从自己的思绪里脱离开来,头一回在这次事件中仔细注视这个年幼的生命。
白若松在翻窗的时候不仅摔断了腿,手臂上还刮出了长长的一道血痕。
言家的医疗仓自然是最好的,经过治疗的白若松浑身上下的皮肤都光滑如新,看不出一点受过伤的模样,可是被划破的袖子却不会复原,袖子上沾染的已经氧化变黑的血渍也不会消失。
她为什么不哭?
她才多大,这样严重的伤,应当是很疼的,为什么没有哭过一声?
白若松和言长柏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睁着一双圆润的小鹿一般的眼睛和言长柏对视的时候,言长柏产生了一种荒谬的,自己和自己对视的错觉。
是了。
言长柏想,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其实也是无论因为私生子的身份怎样被欺负,都不会哭的性格。
可那个时候,他是因为并不会有人在乎他安慰他,所以才选择了忍耐,白若松又为什么要这样忍耐?
小孩子懵懵懂懂来到这个世界上,他们什么都不明白,只会学习周围的人,所以相处时间最长的父母总是会成为小孩子的头位学习对象。
是他的错。
是他总是隐忍,总是退让,所以白若松才会是这样的性格。
言长柏这一辈子里头,唯一反叛过的一次,就是和白谨私奔。
既然都已经有一了,那为了自己的孩子有二,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用忍了。”言长柏抱紧了怀中的白若松,手掌覆着她毛茸茸的后脑勺,轻轻顺了顺,“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但是从今天起就不用忍了,因为我们不回来了。”
“再也不回来了?”埋在脖颈侧的白若松声音瓮瓮的。
“再也不回来了。”言长柏保证道。
他没有食言。
自那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即便是白谨因为学术抄袭的丑闻被赶出首都科学院,言长柏也没有回到言家。
故事里的这种日子似乎总是沉寂的夜晚,亦或是湿漉漉的阴雨天,可白若松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人工造的天幕上万里无云,仰头的时候甚至能够看清天幕的蜂窝状结构。
白谨因为被注射了药物,信息素混乱而处于昏迷之中,言长柏一个人非常平静地收拾了家中的细软,在白若松的面前蹲下身来,摸了摸她的头,缓和了神情道:“我们一家人,一起离开首都星系,好不好?”
白若松看了一眼屋内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白谨,缓缓点了点头。
自那之后,白若松便再也没有踏进过首都星系半步,直到收到首都军校的录取通知书。
白若松分化得晚,所以分化的后遗症尤其严重,高烧了一周多,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丢失了部分记忆。
在首都星系的那些日子还能记得一些,每年回言家的记忆却已经模糊不清了。
努力回忆的话,也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被排挤欺负过,具体的怎么也想不出来,最后被医生断定为“创伤性失忆症”。
白若松随遇而安,这么多年以来,也没有尝试去找回之前的记忆,这次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了这些事情。
她想起了那些欺负自己的人的嘴脸,想起了言家家主那张带着褶子的,看似慈爱,其实冷冰冰的面皮,想起了言长柏抱着她道歉的样子,也想起了与云琼的初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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