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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方才……是去见他了。”封长念缓步凑近了他,“对吧?”
靖安言静默片刻,突然释怀地呼出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
他抬起眼,由衷地说:“封珩,你长大了。”
封长念一直藏得很好,又是靖安言一手教的,所以潜意识里总觉得他还是那个少年,但抛开那些前尘往事,能被皇帝派来处理南疆事务的,怎么会没有洞若观火的能力。
他自嘲地抚了抚微凉的额头,暗讽自己告诉过封长念无数次,不要把自己同十年前的靖玄念看作相同,可笑这浩如烟海的前尘往事,抛不开的又何止封长念一人。
封长念沉默着没有回答。
靖安言却道:“既然你也知道南疆的情况,又一直很清楚我是谁的人,为什么还要帮南疆王,还要寻我?”
他想到一种可能:“……你是在利用我吗?”
封长念猝然抬头:“当然没有!”
“你不用担心,长忆,你利用我也没有错,我们立场不同,身份不同,这是应该的。”靖安言甩了甩马尾,混不吝道,“要不然就白夸你了。”
“我若是真的想利用你,今时今日就不会告诉你这些事,今时今日也不会站在这儿。”封长念语调有些低沉,一如他的情绪,“而且,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说我什么都知道,我只是想让你……多信任信任我。”
信任他,相信他真的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甚至可以挡在靖安言身前,替他遮去他不想经历的、不愿经历的风霜雨雪。
昔日,是靖安言做参天大树,为少年封珩遮风挡雨,如今封长念比他曾经更加枝繁叶茂,于是便能将他拢在自己的荫蔽下,不必再吃那么多的苦。
……不用再哭着笑。
他再也不想看见靖安言那种表情了。
靖安言听后却轻轻地勾了勾唇角,避开了封长念那束近乎渴求的目光。
“……如果你非要我求点儿什么,那我就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封长念抿了抿唇,“你是谁?”
那一瞬仿佛被雷劈中,靖安言的神色微妙地一变,有些茫然地望向封长念,同时也是在望向他自己。
……我是谁。
这个问题仿佛撞到了他心底沉寂的古钟,震荡去上面堆积十年的尘灰,声音古朴又庄重,余音绕梁,在耳边盘桓不肯去。
直到他们和夷月等人会合,这个问题依旧兀自在他脑中回响。
我是谁。
仿佛灵魂中有另一个自我,血迹斑斑地掩藏在角落,捆缚双手,眼含血泪:“我是谁?是啊,我是谁呢?”
而抬眼,是他父亲靖深痛苦地向他伸出手:“……安言,你听我说。这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粗粝的指腹摸在他的眼角,他那年不过十九岁,本以为有着明明白白、坦坦荡荡的前路,可他却突然再也看不到了。
他双手绞紧绳子,麻绳磨破了他引以为傲的那双手,仿佛手痛了别的地方就不会痛,结果发现都是骗人的。
“我不是……”靖安言眉心蹙紧,“我没有……没有那么……能去负担这样一个……”
这样一个让他喘息都困难的秘密。
靖深最终起身走了,可靖安言也看见了他转身时连点成线的泪。
然后门一开一合,是左清明进来了。
“……老头儿。”靖安言哑声道,“你早知道是不是?”
左清明不语,只是轻手轻脚给他解开了绳索,又拿来了药油,给他仔仔细细地涂抹到伤痕处。
“我是谁?”靖安言盯着他,“小时候你让我去街上蹲爹娘……你现在告诉我。我是谁?”
左清明握着他的手腕,终于看了他一眼:“你是——”
靖安言蓦地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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