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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有人刚书写上去,墨还未干,在彩光映照下转身,执着笔看向他们。
“景隆朝康荣宁雪,敢谒后世君子。”
……
鹿慈英弹罢一曲,呵了呵手,捧起搁在琴案上的暖炉。
文州那一年竟下了雪,细细小小的,绒似的落在地上,也积不住,反倒闹得天气湿冷更甚。
皪山上的房屋本来有意仿作旧时隐士的竹居,搭得十分清凉透风,那时反而成了累赘。
仙人惯来会装不畏寒不惧热的仙姿,除却衣服多了几件,一点不见哆嗦。
沈参军则是北边来的,不觉得冷,但怕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水汽,整日坐在炭火边烤着。
鹿慈英平日里弹琴的地方叫枕流居,设计奇特,引了一曲溪水入室,日夜流动不歇。
溪底的卵石都有意布置过,水声怡人,与琴声相伴而鸣。
室中有茶台,竹斗,煮茶时就随手舀水,甘甜比得上藏了几年的竹尖清露。
又置一凉榻,横架在曲流上,令其从枕下穿过,躺下就可沾些清凉冷气,听着溪声入眠。
沈厌卿起先笑这是故作风雅,可登进许多才子梦中游历的仙山幻境,可真宿在这里一定吵得无法闭眼。
谁知试过一次,竟真睡的安稳无比,似乎还做了香甜浅淡的梦。
沈参军也就不再多言,安心在这里听琴。
但那都是春秋好时节中的事,冬日在这儿,连溪水涌动得都缓了,弦变得又冷又涩,拨弄出的声音听起来煞是不情愿。
连鹿慈英都自嘲,说琴冻得痴傻了,不认识他了。
沈厌卿则道:
那就用厚布裹起来,放到暖和的地方去,让它缓上一缓,不就好了么?
鹿慈英则说:
琴可不能一日不弹呀。若是干了裂了,脆了潮了,便要屈死它了。
鹿慈英自会说话时就会弹琴,自会弹琴就未停过一日。
这其中有多少神话演绎的成分沈厌卿不愿去想,但其操琴的技艺确然是在他听过的所有人中最为高超的一个。
皇帝的乐师、京城的花魁、二皇子的侧妃,都比不上这位山林中的隐士。
在慈英太子手下,弦只要一动,便真能教人领略到昔年高山流水旧时的风采。
沈厌卿说这是让他长了见识,鹿慈英却摇头,微笑道:
“并不曾有他人听到过。叔颐能说出来,是因为你就是钟子期。”
琴声里有孤鹤,有凤鸣。祥瑞的鸟拖着长羽在空中周游,伸长颈子求取自己的知己。
神王的太子在深山中弹了三十年琴,终于等来北方坠下的官星。
沈厌卿问:
说的这样有缘,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呢?
鹿慈英答:
有些相逢本不需要原因,叔颐难道不信?
沈厌卿确实不信。
但他在皪山一日,文州就稳当一日,前朝的皇亲们也就离融进新朝更近一日。
秋天时有一群人下山去了,在州府安排下得了新的生计,只偶尔回到山上集会。
慈英太子教正像一块雪地里埋着的冰,缓缓消融着,可是动静很小,谁也不惊动。
鹿慈英也不阻拦。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双方都满意,倘若这样潜移默化下去,文州太守不久便可重返青春。
鹿慈英知道自己这些言语多半又被当成了教中书本上的胡言乱语,也就笑一笑不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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