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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水’,沸汤也。近之则畏,入之必伤。”
“鹿兄是想说,他与亲族隐于深山,苦于身世之悲、旧事之隐,不得入世接受圣人圣眷照拂。”
“因此心如浸于滚水,日夜煎熬。”
鹿慈英应和:
“正是此意。”
太守很是满意。
不愧是京里来的人才,说话就是好听。
这一番下来,又奉承了圣上,又描出了前朝宗族接受朝廷招抚的意思,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他含蓄颔首,正欲抬脚步入亭中,又听那穿的花花绿绿的鹿慈英接着道:
“第一字还是草民大胆僭越,拆了太守所赐墨宝……”
太守咬紧牙,克制住自己别看向那个无比熟悉的偏旁。
此事不能不提吗!前朝余孽当真危险!
哪怕是作划清关系之语,竟也能被如此暗算!!!
待他这次回去,皪山的人别说一个字,就是一条墨点,一张白纸,一丝太守府的柳絮也别想拿到!!
彩衣少年捋了捋手中红线,微笑道:
“昔年有醉翁亭的美谈,欧阳太守用心治民,与之同饮同乐,其名流于百代。”
“今日蔽庐得迎太守之驾,有上古之风,亦是一件相仿美事。”
“草民因此略作预备,以卑陋之心小作修饰,还望太守莫怪。”
虽自称草民,行的都是平民的礼数,他言谈举止间却不卑不亢,自带一种贵气;
转头时眼神还会在原处勾留半刻,确实是从初会行走时就经特别训育的贵族才会有的神态。
文州太守不禁想起举文州上下之力刨了四五年也没能刨出来的此人身份,心下愈发悲凉;
只能宽容大度地接受了此类“示好”,表示自己当然是毫不在意。
“都是圣上治下的子民,怎会分三六九等,鹿……你何必如此担忧?”
太守步上台阶,眼神正视前方,口中却转着弯暗示文州州府当然愿意接受投诚。
若能将这些人接纳看管起来,此行就可说是大为成功了,他这头发也不必再白了——虽然眼下已经没剩什么发挥空间。
“我们向来也都把自己当作陛下的臣民,只是身世敏感,不得已才小心些,绝无抵抗太守照拂之意。”
鹿慈英屈身再拜,请他们入座。
一番你请我请他也请的客套后,众人总算是找到了各自的位置。
沈厌卿竟坐在他们对面。
州府来的人心里都有点不是滋味,怨怼地看着他。
沈厌卿接到了这份质疑,解了毳衣系在一旁,微蹙着眉向他们小心致意。
“下官听说……京城那边有信来?”
他说这话时眉头更紧,似是又忧又喜。
众人心中都道:
您明明都跑到皪山上住了,谪官不到任可是大罪,难不成还以为京城能来起复的意思不成?
没有一道圣旨劈过来把人下进大牢,应当都是陛下看在昔年师徒恩情的面子上了。
但见太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着人递了过去。
“这一封,是陛下令你私下看的。”
“而给我的,明面上的意思是,沈参军可以自行选择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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