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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部分（第1页）

四人喝着茶，史湘云的目光不时与妙玉相撞，但很快就移开了。这种乱糟糟的心情连史湘云也无法理解。

一时，贾母身上乏倦，便命人散了。众姐妹也回了自己的屋子。妙玉也回了屋，开始诵读佛经，但是总是静不下心来。妙玉望望桌上那个绿玉斗，想起是某个人吃过的，便将它收进了柜子里。

再说黛玉正要回屋时，宝钗便叫住了她。“颦儿，你跟我来。”黛玉就跟着她来到了蘅芜苑。进了屋，宝钗坐下，笑着说：“你跪下，我要审问你。”黛玉不解何故，笑道：“宝丫头疯了！你审问我什么？”宝钗笑着说：“好一个千金小姐！你满嘴说的是什么？你要老老实实地交代。”

黛玉不解，可还是笑着说：“我说什么了？你就是想挑我的错吧。你倒是说出来我听听。”宝钗仍然笑着说：“你还装傻呢。昨天说酒令的时候，你说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黛玉这才想起昨天没小心，就说了《牡丹亭》《西厢记》里的句子，想想也有些害羞，脸就红了。

她一下搂着宝钗，求她说：“好姐姐，我没注意随口说的。你这次教育了我，我再也不说了。”宝钗笑了：“我是听你说的那些诗句太陌生，所以请教你。”黛玉继续哀求：“好姐姐，你别告诉别人，我以后再也不说了。”宝钗见她羞得满脸通红，又不停地求饶，就不好再追问下去了。

宝钗拉着黛玉坐下喝茶，慢条斯理又诚恳地说：“你当我是谁，我也很淘气的，小时候也是够个人缠的。我们家也算是个读书人家，祖父喜欢藏书。过去大家庭人很多，姐妹弟兄在一起学习，都怕看正经书。弟兄们也有爱诗的，也有爱词的，像《西厢记》《琵琶记》《元人百种》这些书籍都有。他们是背着我们看，我们也背着他们看。……”这一席话，说得黛玉只能低着头装作喝茶，心里暗暗服气，嘴里不停地答应一个字——“对”。

忽然，黛玉想起了一些事，抬头笑道：“宝姐姐，前几天好像对我说过什么‘你就是那个多愁多病身，我就是那个倾国倾城貌’吧”宝钗听了，笑道：“颦儿，你这张巧嘴，谁也说不过你啊。”正说着，素云进来说道：“我们奶奶请二位姑娘商议要紧的事呢。”说着，宝钗和黛玉便走了出去，走到一半，便看见刘姥姥带着板儿在前面走。

素云见她们一脸疑惑，便道：“二位姑娘，这刘姥姥今日便要走了。”正说着，刘姥姥听到后面的说话声，便转过身来，定睛一瞧，不正是那天仙似的两位姑娘吗，便连忙走过来，说道：“两位姑娘好。”

宝钗对她一笑道：“姥姥往哪里去？”“家去。”刘姥姥说道，“姑娘，不瞒你说，昨儿我醉酒，到了一间房间里，那里面可真像个小姐的绣房，可谁知却是个公子哥住的，你说稀奇不奇？”宝钗笑道：“这是宝兄弟的房间吧。”

刘姥姥说道：“我就没见过那个公子哥的房间时这样子的。”刘姥姥说着，便打量了黛玉一下，笑道：“姑娘，我可真服了你，读那么多的书，比我们乡下人有知识多了，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宝钗笑着点点头，刘姥姥又说了一番，便走了。

潇湘子雅谑补余香

李纨见了她们两人，笑着说：“诗社刚建立起来，就有人要打退堂鼓了，四丫头要请一年的假呢。”黛玉笑着说：“都是老太太昨天一句话，又让她画什么园子图，她当然乐意请一年假了。”探春笑着说：“也别怪老太太，都是刘姥姥一句话。”

黛玉又笑着说：“可是呢，都是因为她的一句话。她是谁的姥姥，干脆叫她‘母蝗虫’好了。”大家一听，都笑起来。宝钗笑着分析：“世上的话，到了凤丫头嘴里也就说到顶点了。也多亏凤丫头不识字，所以她的话不过是比较通俗的玩笑罢了。颦儿这张刁钻古怪的嘴，那可就了不得了，她用‘春秋笔法’，把那些俗言粗语，略加修饰，巧妙简练地说出来，一句是一句。这‘母蝗虫’三个字，把昨天的情景全都表现出来了。”大伙儿都说：“你这一注解，也就不比她们两个人差了。”

李纨赶快强调开会的主题：“我请大家商量商量，给她多长时间的假。我给了她一个月，她嫌少。你们怎么看？”黛玉说：“论理一年的假期也不多。这园子盖才盖了一年，现在要画当然得两年工夫呢。又要研墨，又要蘸笔，又要铺纸，又要弄颜色，又要照着这样儿慢慢地画，可不得两年的工夫！”宝钗笑道：“‘又要照着这样儿慢慢地画’，这句话最妙。昨天那些笑话儿虽然可笑，回想起来却没有滋味。你们仔细想想颦儿这几句话，虽然是平淡的，回想却有滋味。我都笑得动不了了。”

惜春假装生气地说：“宝姐姐越夸，她就越逞强，这会儿又开始取笑我了。”黛玉忙拉着她说：“我先问问你，是只画这园子呢，还是连我们大家都画在上面呢？”惜春说：“原来是想只画这园子的，昨天老太太又说，如果只画园子，那就成了图样了，让我连人都画上，我不会用工笔画楼台，又不会画人物，但也不好说不行啊，正为这件事为难呢。”黛玉说：“人物还算容易画，你会画昆虫吗？别的昆虫不画也就算了，如果昨天的‘母蝗虫’不画上，那难道不是丢了一个好典故吗？”

黛玉自己笑得不行了，两只手捧着胸口，继续往下说：“你快画吧，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做《携蝗虫大嚼图》。”大家哄堂大笑，前仰后合。这时，就听“咕咚”一声响，不知什么东西倒了。大家急忙去看，原来是湘云伏在椅子背儿上，那椅子本来就没有放稳，她又是全身压着背儿大笑，不提防一歪，连人带椅子都歪倒了，幸有墙壁挡住，才没有摔到地上。宝玉赶紧上去把她扶了起来，大家渐渐地止住了笑。

“你要画画，可有工具没有？”宝钗问道，惜春道：“我何曾有这些画器。”宝钗说道：“我把画器说下，宝兄弟来记。”宝钗听了，连忙提笔记下。待宝钗说完了之后，黛玉看了一眼，笑道：“宝姐姐可是糊涂了，把你的嫁妆单子也写上了。”

宝钗走到黛玉面前，一面笑，一面把黛玉按在炕上，装势拧她的脸，黛玉连忙笑着央求道：“好姐姐，你饶了我吧，颦儿年纪小，只知说，不知道轻重，作姐姐的不饶我，我还求谁去。”宝钗笑道：“你倒是怪伶俐的，来，我替你把头发拢一拢。”

一时，大家又说笑了一会儿，李纨说道：“我们好久都没出去走走了。”史湘云听了，连忙说道：“对，我们到街上玩一玩吧。”众人都觉得这个提议很好，便定了明天上街。

到了第二天早晨，史湘云早早的起来了，和宝钗一起到了稻香村，只见众姐妹也在哪里，史湘云望望四周，问道：“妙玉呢？”李纨笑道：“我已经问过她了，她不来了。”史湘云点点头。

黛玉打量了她一番，笑道：“哪来的小子，比那宝玉还要俊俏。”众人望向史湘云，见她一身男装，都笑了起来，纷纷说道：“宝玉你可被比下去了。”众人又说笑了一番，便上街去了，贾母也叮嘱了她们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