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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寂静无声,只有晨风卷着硝烟掠过。
刘志明低声问:“团座,名单上还有几个老兵油子没来领……”
程墨白抬手打断:“都查查,活着的,一个不落。”
“要是……找不着了呢?”
程墨白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名单,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有些已经被红笔划去。
他提笔,在“赵大栓”旁边,又添了几个名字。
“找不着的……”他声音沙哑,“就当他们提前领了,抚恤金照样给他们的家人。”
远处,朝阳终于刺破云层,将一五六团的军旗映得血红。
重庆,冬雨将曾家岩50号的青砖小楼外侧墙壁洗得发亮,林雪伏案的木桌是从之前中国军队撤退时从南京教会医院抢救出来的一台手术台,桌腿还留着弹孔的痕迹,煤油灯的火苗在防空洞潮湿的空气中摇曳,将她消瘦的侧影投在土墙上,像一株倔强生长的竹子。
钢笔尖在稿纸上划出深沟,墨水里掺着紫金山的红土,这是撤退到武汉时,程墨白托人从南京带来的最后一部分土壤,当写到"松本少佐的军刀"时,笔尖突然折断,溅起的墨滴在"婴儿"二字上晕染开来,像极了那晚秦淮河上化不开的血色。
"。。。。。。他白大褂上的荣字1644徽章。。。。。。"林雪的笔迹突然颤抖,钢笔在"亮"字最后一捺处划破了纸张,她下意识摸了摸左腕的伤疤,上海的那场车战及近在咫尺的枪战留下的伤疤至今未愈。
潘梓年读稿时,老花镜片上反射着底片的银光,主编的手指在"活劈婴儿"几个字上方悬停良久,指节处的冻疮裂开细小的血口,去年今日,他正是用这双手在南京城墙下刨出了七个奄奄一息的孩子。
"这太危险了,日本特务肯定要想方设法找你的麻烦。"潘梓年摘下眼镜,镜腿上的胶布缠了三层,这是他被日军审讯时折断的,窗外传来了日本轰炸机的轰鸣声,震得油灯玻璃罩嗡嗡作响,他却盯着林雪无名指上的婚戒:"程先生知道你在用真名发表吗?"
金属与纸张的碰撞声中,林雪旋开了婚戒的夹层部分,微型底片上的画面在煤油灯下显现:松本戴着橡胶手套的右手正将针管刺入俘虏手臂,背景里的日历显示"1937。12。13"。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照片角落的玻璃罐里,漂浮着几个婴儿标本。
防空洞深处的童声声调突然拔高,"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的歌声旋律穿透了印刷机的轰鸣声响彻天际,林雪听出领唱的女孩音调因为少了颗门牙而稍有变调,正是她在南京安全区救下的南京大屠杀遇难者孤儿之一,油印机滚轮转动之间,最新一期的《新华日报》上,松本的脸被油墨印得扭曲变形,犹如恶鬼跃然纸上。
当空袭警报拉响第二轮的时候,潘梓年突然从抽屉取出一个铁盒,里面是程墨白从武汉前线捎来的最新一枚银杏树叶,叶脉间用针孔拼出"还活着"三个字,林雪将叶子对着灯光旋转45度,叶柄处的暗纹竟显现出松本最新的实验室位置,武昌胭脂巷11号。
"日本人犯下的这些累累罪证明天见报。"潘梓年最终在清样上按下指印,血迹在"1644部队"的报道旁留下半枚指纹,印刷工人老李默默递来一叠信封,每个封口都粘着三粒南京的泥土,这是要寄往国际联盟的证物。
当敌机投下的燃烧弹将重庆夜空染红之时,林雪正站在防空洞口,望着长江的方向,她手中的婚戒不知何时又转了一圈,内壁刻着的"1936。4。12"在火光中时隐时现,远处传来教堂激昂的抗议钟声,恍若两年前那个血色清晨,南京城最后的丧钟。
新墙河的硝烟还未散尽,程墨白拄着步枪,站在狮子山隘口眺望撤退路线,一五六团原本满编1200人,此刻跟在他身后的不足三百,人人带伤,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队行走的幽灵。
"师座,前面就是捞刀河了。"刘志明沙哑地报告,左眼缠着的绷带还在渗血,"过了河。。。就能。。。"
突然,一阵密集的枪声从后方传来,程墨白猛地转身,看见殿后的警卫排正与日军追兵交火,硝烟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架着重机枪掩护,是沈书仪!她的军装下摆已被鲜血浸透,却仍死死扣着扳机。
炮弹炸开的瞬间,程墨白感觉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刺目的红幕,他踉跄着冲向机枪阵地,透过硝烟中看见沈书仪被掷弹筒爆炸气浪掀起的瘦弱身影,她就像一片落叶般从半空中飘落,却在落地前仍死死抱着身上那台ScR-284电台。
"书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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