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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原谅（第2页）

姜宥仪的语气充满了期待、愧疚和不确定，早就已经消气了的林意其实是有点心疼的，但嘴上却不饶人，“不是很想管你，但肖月华是我的当事人，她给的佣金我都已经收了，她现在被人杀害，我总得替她讨个公道。”

姜宥仪低下了头，声音很小，却足够林意和池浪都听得一清二楚，“……谢谢。”

林意色厉内荏地瞪着她冷哼，“后来呢？我是说，姜媛把你从火场救出来之后。”

“我昏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她的出租屋里。”

姜宥仪深吸口气，一边回忆着，一边慢慢地说道：“后来听我妈说，我当时术后的伤口崩裂，但她不敢带我去正规医院，好在她还有一个相熟的黑诊所，就把我带到了那里去。”

她说着，下意识地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左侧腰腹间的伤处，“后来，黑诊所的大夫又把我这里重新缝了一次。”

林意叹了口气，“所以你伤口经常性神经痛的后遗症就是在当时留下的？”

“我不知道，”姜宥仪笑了笑，如今这些事情不再需要遮掩，她反而像是说起别人的故事一样平静了，“后来因为这伤，我在彬城也住了很多次院，说不上究竟是哪一次、或者什么原因造成的——或者兼而有之吧。我妈说她有好几次都以为我活不成了，但就在她庆幸终于能甩开我这个累赘的时候，我却又都挺了过来。”

林意点头，陈述事实，“她当初不想救你。”

“她当然不想救我，谁愿意招惹我这种惹上了大人物的累赘呢？”姜宥仪答的理所当然，末了却叹了口气，声音逐渐温沉了起来，“可她还是救了。”

“她不仅救了，还倾家荡产地给我看病，又想方设法地把我养大，供我一直读完了大学，让我有了一个跟普通人一样的成长轨迹。”

“她让我跟了她的姓，给我起了新的名字，在那个人言可畏、把女人的贞操看得十分重要的小村子里，告诉所有人，我是她去父留子的私生女，然后在我被人欺负的时候，泼辣地冲上去帮我干架。”

尽管姜宥仪神色依然平静，可任谁都能听出来她语气里毫不掩饰的感激和亏欠，“她给我的恩，我欠她的情，别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可能还得完。”

“姜女士很爱你，能看得出来。”

不久前刚见过姜媛的池浪在这点上很有发言权，“所以她阻止你复仇，我也很能理解。”

“但我可以答应她任何事，唯独这一点，不行。”姜宥仪垂下眼，目光却因为说起复仇而冷了下来，“我无法和解。凭什么掠夺了我的器官、制造了我的悲剧的人，可以光鲜亮丽、健健康康地活着，而我却要被困在当年的噩梦里无限循环？”

“世界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她一字一句，坚定地、毫无动摇地说道：“至少我的世界，我不接受。”

“不过，”姜宥仪顿了顿，她缓了下语气，耸了耸肩，“至于从彬城来到桉城之后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

“虽然已经说过了，但我还是想很正式地对你们说声抱歉。”姜宥仪缓慢地吸了口气，站起来，“……从头到尾都骗了你们，真的很对不起。”

她抱歉地想要鞠躬，可腰还没等弯下来，对面的林意和池浪仿佛被烫了似的，不约而同地“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离得更近的林意箭步上前，一把拦住了她。

迎着姜宥仪歉疚又茫然的视线，林意叹了口气，方才冷淡的语气终于绷不住地缓了下来，“这些事情，其实你可以直接跟我们说。”

“我不敢。”姜宥仪苦笑着摇摇头，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坦然地告诉他们，“我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人物，可我的敌人是跺跺脚桉城都要震三震的素察，所以我当时想，如果我跟你们没有一个稳定的关系，甚至是过命的交情，你们又凭什么要冒这个险来帮我呢？”

沉默里，林意与池浪对视一眼，都没有反驳。

并不是他们不会帮忙，而是姜宥仪认为，他们不会。

这是一个背负血仇却又普通渺小的女生在来到桉城之初遇到他们时最本能的想法，即便那个时候林意和池浪就知道她的故事，明确地告诉她，他们会帮忙，姜宥仪也不会相信。

因为在与他们成为朋友之前，姜宥仪从没有在陌生人身上获得过多大的善意，所以她也不相信，世上真的会有那么好的人，可以因为公理、道义，而无条件地去帮陌生人赴汤蹈火。

所以即使重来一遍，当初的姜宥仪也还是会那么做。

这跟林意和池浪是什么样的人没有关系。

这是基于姜宥仪的人生，基于她所遇上的人、遭遇的事情而造成的，可悲却又无法改变的事实。

当谎言被拆穿，鲜血淋漓的真相让原谅不再需要理由。

林意给了姜宥仪一个拥抱，姜宥仪愣了愣，片刻后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臂，小心而又用力地回抱了她。

被孤立在一旁的池警官摸了摸鼻子，第一次这么清楚地感受到了性别歧视——其实他也很想抱抱姜宥仪，这点卑微的念头从肖月华死的那时候就开始了，但时至此刻，他也没敢付诸实现。

至于现在……那就更不敢了。

哪怕他平时自诩自己是雄鹰一般的男人，也没有信心能够承受两个女生的混合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