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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倾怀向巷子尽头望去,巷子尽头是一条大街,隐约能看到行人车马来往,夕阳斜照在巷口,在漆白的墙角上镀上一层金色的余晖,暖洋洋的,但那暖意却不能照进这条小巷来,照不到这些乞丐身上。
叶倾怀定了定神,尝试着走到近处的一个乞丐身边蹲了下来,她看出那是个女人,她倚在墙边,斜斜地靠在旁边一个躺着的小孩身上,她的目光涣散,嘴唇皲裂,像是吊着一口气,身上只有一件破破烂烂的单衣,也已经脏的不成样子,她的手却还紧紧揽着身边的孩子。
叶倾怀试探性地问道:“这位娘子,请问可知道去文校是哪个方向?”
那女人全无回应,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彷佛她的一双眼珠子已在这天寒地冻的冷风中被冻住了。
叶倾怀又问了两遍,她还是没有反应,让叶倾怀甚至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已经冻死了。
“失礼了。”
叶倾怀抬起手,想要去试试她还有没有鼻息。
这时,巷子里的一道小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打了开,一个下人推着一辆两轮的小板车从小门里走了出来。
叶倾怀身边的女人突然活了过来,她瘦弱的身体里像是突然迸发出了强大的力量,像一只猎狗一般,一跃而起,向那辆小车扑了过去。
不光是她,整个巷子里的乞丐一时间都活了过来,向那小车扑了过去,似乎晚了就要没命一般。
那下人将那小车往巷子里一扔,嫌弃地看了这些乞丐一眼,便退了回去,将门关上了。
叶倾怀被那女人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缓了一缓才站了起来,朝巷口走去。
路过那辆小车时,她朝里面看了一眼,发现那车上是一只宽口的木桶,里面尽是些吃剩的饭菜,空气中弥散着酒菜的味道,似乎还有些肉味。
这些乞丐围着那只木桶疯了一般地抢食,像是路边的野狗一般。
叶倾怀看到一只冻得又红又黑的手抓起一根粘连着鱼肉的鱼骨一把赛进了嘴里。
她突然一阵反胃。
叶倾怀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了巷子,一直跑到巷口她才扶着墙干呕起来。
待她平复了喘息,抬起头来,入目是宽敞的乾元正街,街上熙熙攘攘,有商铺的叫卖声,有车马的轱辘声,有行人的交谈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粉味道,十分好闻。
叶倾怀抬头看向身旁气派恢弘的三层小楼,上面题着三个大字——百味居。
原来此处是盛京最大的酒楼。
叶倾怀向酒楼门外看去,正看到一位穿着裘袄的大人踩着家仆的背从马车上下来,门外的小厮立即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叶倾怀沐浴在残阳的金光中,回头向小巷望去,巷子深处掩在一片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
但她知道,那里有许多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乞丐,每日等在这座酒楼的后门处,为了吃一口这些大人的残羹剩饭而相互争抢。
叶倾怀面上爬上一丝哀色。
这也是她的大景。
是她所不知道的大景,是这座城市鲜为人知的一面,是繁华昌盛的大景的背光一面。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她身处权力的顶端,听惯了歌功颂德的篇章,见惯了盛世太平的美景,若非她今日亲眼所见,纵然有人同她说盛京城中路有饿殍,她也是断断不信的。
但如今,却由不得她不信了。
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在盛京之中,尚有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百姓。
而她,坐在高高在上的皇位上,却什么也没有这些人做过,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
一种愧疚感伴着震惊在叶倾怀心中油然而生。
她顺着乾元正街向南望去,在鳞次栉比的檐角尽头,看到了一道朱红色的长墙。
正是大景文校,天下文人仕子的摇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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