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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9章 姓名的代价（第3页）

那天下午，我偶然遇见了多年未见的初中同学赵倩。寒暄中得知，她如今在民政局工作。我心中一动，假装闲聊提起了弟弟即将结婚的事，并故意提到了林家不寻常的条件。

赵倩听完，脸色微变，压低声音问：“你弟弟未婚妻，是不是叫林薇？”

我的心猛地一跳：“你认识？”

赵倩犹豫了一下，把我拉到一边无人的角落：“田颖，咱俩老同学，我才多句嘴。这个林薇家…情况有点特殊。”

“什么意思？”我屏住呼吸。

“大概七八年前，林家发生过一件大事。”赵倩的声音更低了，“他们原来有个儿子，叫林栋，比林薇大两岁。那孩子长得帅，成绩也好，是全家人的希望。结果在高二那年夏天，下河游泳时…溺水身亡了。”

我愣住了。这件事我从未听说过。

“听说林栋死后，他妈妈受了很大刺激，精神有点不正常了，整天念叨着儿子没死，会回来的。”赵倩叹了口气，“后来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但执念特别深，一定要女儿找个上门女婿，生个儿子‘继承香火’，而且必须沿用林家的姓，好像这样她儿子就回来了一样。”

我浑身发冷：“所以…他们不是只要第一个孩子，他们是想要一个替代品？”

“恐怕不止。”赵倩眼神里带着同情，“我们单位和他们家一个老邻居熟，听说林薇妈妈私下说过，等孩子生下来，最好能让林薇和女婿搬出去住，孩子留在他们老两口身边，免得被‘外人’影响…唉，你弟弟这情况，有点像…倒插门里的倒插门？”

我谢过赵倩，几乎是飘着回到办公室的。碎片化的信息终于拼凑起来了！林家要的不是一个外孙，而是一个替代他们死去儿子的“继承人”。他们不仅要孩子的姓氏，更要完全掌控孩子的抚养和教育，尽可能减少田磊这个亲生父亲的影响。那套房子和车，不是陪嫁，是购买一个“传承者”的代价，也是确保孩子能在他们认可的“林家环境”中长大的牢笼。

田磊将来在这个家里会是什么位置？一个提供精子、陪伴林薇的“工具人”？他的孩子，会不会被林家老两口教育成只认母亲和外公外婆，而疏远甚至看不起父亲和父系亲属？

想到弟弟未来可能面临的处境，我心如刀绞。

婚礼前三天，我约田磊出来，最后一次尝试挽回。我把打听到的关于林栋的事和我的推测全部告诉了他。

“磊磊，你想想，他们要的不是普通的外孙，是一个替代他们死去儿子的影子！你在这个家里会有地位吗？你的孩子会被教育成什么样？”我紧紧抓着他的手，几乎是在哀求，“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房子车子我们可以不要，姐帮你一起攒钱买房，好不好？”

田磊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被我说动了。但当他抬起头时，眼中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合着痛苦和决绝的神情。

“姐，你说的这些…我其实猜到一些。”他低声说，“薇薇跟我提过她有个哥哥早逝，她妈妈因此受过刺激。我也感觉得到，他们家的执念很深。”

我震惊地看着他：“你知道？你知道还同意？”

“因为我爱薇薇。”他看着我，眼神清澈而坚定，“而且，姐，你觉得以我的条件，如果不是这样，能娶到薇薇这样的女孩吗？能给她提供这么好的生活吗？”

我愣住了。这是我第一次从弟弟口中听到如此…现实甚至卑微的话。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觉得我没出息。”田磊苦笑一下，“但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用一个孩子的姓氏和抚养权，换我和薇薇未来的安稳生活，换我们孩子从起点就赢在起跑线上…我觉得值。至于林家二老，我会努力对他们好，人心都是肉长的，时间久了，他们会接受我的。”

我看着他，突然明白，我的弟弟也许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天真。他看清了陷阱，却依然心甘情愿地踏了进去。不是因为傻，而是因为他衡量得失，认为这是他在现实条件下所能得到的最优解。这种清醒的沉沦，比无知无觉的受骗更让我心痛。

婚礼还是如期举行了。我作为姐姐，不得不强颜欢笑，看着弟弟在司仪的安排下，完成所有仪式。林家父母坐在主桌，脸上是得偿所愿的满足笑容。林母看着田磊的眼神，带着一种审视珍藏品的苛刻，而林父则全程大部分时间都表情严肃。林薇穿着洁白的婚纱，美丽得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瓷娃娃。

交换戒指的那一刻，田磊看向林薇的眼神，依然充满了毫无保留的爱意。而我，站在亲友席中，只觉得那光芒刺得我眼睛生疼。

婚礼结束后，我以工作为由提前离场。走出酒店，深秋的风已经带着刺骨的寒意。我抬头望着城市灰蒙蒙的天空，心里空荡荡的。

我最终没能阻止这场交易般的婚姻。我不知道未来等待田磊的是什么，是被林家接纳，还是在日复一日的隔阂中耗尽感情？那个即将到来的、姓氏被改写的孩子，又是否会成为另一个悲剧的起点？

坐进车里，我终于忍不住伏在方向盘上，痛哭失声。我失去了那个需要我保护的弟弟，而他，或许正在走向一个用爱与奉献精心包装的、却危机四伏的未来。在这场关于姓氏的交易里，我们每个人，都付出了未知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