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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更漏刚滴过三声,张雄的虎头靴底突然传来细微震颤。这位九门提督正欲呵斥亲兵添酒,忽见案上铜爵中的汾酒泛起涟漪,酒面倒映的烛火扭曲成狰狞鬼面。
"地龙翻身?"项忠的狼牙棒哐当坠地。话音未落,城西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似有万千铁骑踏破山河。徐岳扑到箭窗边,瞳孔骤然紧缩——月光下的智伯渠竟腾起十丈白浪,裹挟百年古木的洪峰如上古凶兽般扑向城墙。
包铁城门发出垂死呻吟,三寸长的门钉接连迸射。洪水自砖缝喷涌而出,冲垮瓮城十二架床弩。项忠率三百死士欲堵缺口,却被倒卷的浪涛拍在女墙上,镶金锁子甲竟被水压碾成铁饼。
"轰——!"
东北角敌楼地基突然塌陷,十丈高的砖石建筑如沙塔倾颓。张雄亲眼见守军都监王吉连人带甲坠入漩涡,那身御赐的山文甲在水中泛着幽光,转眼被冲进暗渠深处。破碎的"田"字旗裹着断肢残骸,在洪流中沉浮如冥河渡船。
徐岳拽着张雄攀上钟楼,俯瞰满城汪洋。民居瓦顶如礁石散布,百姓抱柱攀梁的剪影在月光下似群鬼夜哭。南街当铺的幌子杆上,母亲将婴儿缚在背脊,单手抓着摇摇欲坠的灯笼;西市茶楼二层,老丈举着孙儿坐在窗棂,洪水已漫至孩童脚踝。
"救。。。救命!"参将冯吉抱着浮木漂过钟楼,话音未落便被暗流卷入水底。张雄清晰看见他腰间玉带钩卡在闸口铁刺间,那是三日前自己亲赐的庆功赏。
寅时二刻,李俊的飞江战船撞碎水门残骸。梁山军卒足踏特制木屐,在浮尸间纵跃如履平地。石宝的流星锤绞断钟楼铁索,重达千斤的铜钟轰然坠地,将三十晋军砸成肉泥。阮氏兄弟的蛙人从排水渠冒出,分水刺专挑守军脚筋。
"张雄老儿!"李俊立于艨艟舰首,手中令旗指天,"可知这智伯渠千年前便注定要淹太原?"话音未落,第二波洪峰冲垮宗庙围墙,田虎七世祖的鎏金灵位随波逐流,正撞在张雄膝前。
徐岳挥剑劈开漂来的梁木,却见木纹中嵌着半枚箭簇——正是他上月射入李俊坐船的毒箭。项忠的狼牙棒早不知去向,这莽夫正抱柱嘶吼,声如困兽。张雄突然放声狂笑,震落梁上积尘,浑浊的泪水冲开面上血污。
"好个水淹太原。。。好个李俊。。。"他颤抖着摘下凤翅盔,露出斑白鬓角,"当年智伯瑶水灌晋阳,三家分晋;如今梁山水淹太原,这天下。。。"话音戛然而止,一尾赤鳞鱼跃出水面,獠牙咬住他手中帅印,翻身没入漩涡深处。
寅时三刻,李俊的赤鳞战船撞碎最后半截城墙。船首青铜撞角上缠满苎麻缆绳,梁山军卒口衔短刃,猿猴般缘绳而上。守军都监王吉挥刀砍绳,忽见寒光闪过——阮小五的分水刺穿透其咽喉,血珠在月光下划出弧线,正落在城头"田"字旗的虎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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