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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人们听了这掌柜的话,个个义愤起来了。
“又是江南绢,天津布……江南和天津的人怎么那么坏,搞得我们农人没有钱!”
“布和丝都卖不上钱,怎么完夏税?怎么交免役钱?”
“还有印子钱呢!别说本,连利息都还不上……”
“掌柜的,行行好吧,多给一些。”
有人哀求起来了。
那掌柜的只是叹息:“如何多给?我们这铺子做得就是农家的小生意,你们赚不到,我们的生意也难做,官府要收的税又不肯减免,生生在贴本啊!和你们说了吧,今年做完,铺子就关张了,我们也去周国混饭吃了。”
这话大概不是在骗人,看看这处草市就知道了。大部分铺子已经关张了,还开着的也颇是惨淡。
“关张?”
“那么明年我们去哪里贩卖麻布、生丝?”
“去白波镇吧,那里有不少大铺子。”
“怎么去?白波镇外有税关的……”
那掌柜的摇摇头,“劝你们一句,还是不要纺纱养蚕了,做点别的吧。你们做不过江南绢、天津布的……人家那边都是大片大片的棉田桑园,城里面有几千家几万家的织户,专门管纺纱织布,还有专门的染坊,还有专门的学院研究布机染料。你们在田间地头种几株麻,插几根桑,靠着女人纺点布,怎么和人家比?”
几个农人只是哀叹。
“要是江南绢,天津布进不来就好了。”
“是啊,我们河南府为什么要用江南和天津的东西?用本地的不好吗?”
那掌柜的叹气:“由不得我们……这样吧,我给你们的布加十文,生丝加二十文,就当积德行善。如果你们还嫌贵,那就拿回去留着做衣裳吧。也别去白波镇了,不会有好价钱的。”
哪里都不会有好价钱的!
几个农人也知道这一点,他们的麻布和绢布本来还可以抵上租税,直接送去给田主。可现在田主家都不要了,人家都穿好看耐用的江南绢、天津布了。
河南府本地的麻布、生丝,只有农人、佣工还有穷酸的措大还要。
何栗看着农人们可怜,又想到了自己家乡这两年的状况,叹息着对秦桧说:“会之啊,你们江南的绢可真是比天灾还厉害,不仅搞得河南人没钱赚,连我们四川的蜀锦都不好卖了!”
秦桧苦笑着:“江宁府的情况也好得有限……江南绢号称‘苏杭绣明月,五州织天下’,指得是苏州、杭州、秀州、明州、越州等五个州出产的绢布可以行销天下。江南其余的州军,也没有多少油水。”
江宁府其实也还可以,只是秦桧家贫。没有土地,只靠做私塾先生度日。自然感觉不到江南改稻为桑的好处。
何栗摇头:“这是富一隅而贫天下啊!农家自古是男耕女织,夫田妾蚕。朝廷的两税也是夏钱秋粮,与之对应。如今没有了女织,农人再想得钱就困难了。靠几亩薄田,又要糊口,又要交租,又要交秋粮,还要交夏钱,如何够用?”
武好文只是苦笑,他完全赞同何栗的看法。现在朝廷的路数就是富一隅而贫天下,实在是取乱之道啊!
可是东南、天津的势力已成,想要逆转局势谈何容易?天子又是得过且过,朝中诸公也是只顾眼前——眼前虽然各地夏税完成得不好。但是江南五州和各大商市却能填补夏税的缺口……实在不行,还有开封府的地产可以圈钱。朝廷根本不愁没钱使!而且还有一群江南籍的官吏从江南绢中获利颇丰,不知不觉成了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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